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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香烟袅袅,晴雯的生命进入倒数计时。宝玉眼皮眨都不眨一下,聚会神地盯着三炷清香的燃头看。晴雯,你要平安归来。宝玉在心里默念千万遍了。

 晴雯这样以生死相对,他何以为报?都怪他,五百年都不愿等,硬与天作对的下场,不仅是什么也无法改变,搞不好还要赔上晴雯,晴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更不会原谅自己的任

 如玺不晓得从哪找来的特大号香,燃烧起来特别慢。宝玉会心地望着如玺专注的脸庞。如玺意在拖延时间,这样晴雯就有充裕的时间完成艰钜的任务,如玺的有心可见一斑。晴雯,他抬头看向天,有两个人正急切地等着你回来!

 看如玺这样‘忧头角面’,宝玉心里的自责更深了。

 他若不来,晴雯和如玺不会相遇,如玺也不会跟他对如玉一样,对晴雯产生痴心妄想的念头,到头来一场空也罢,总比晴雯仙逝的结局来得好,届时岂是伤心绝能道尽如玺的痛苦,这种断肠的痛苦,他感同身受。

 如玉一个人在中身飘泊,一定很害怕。宝玉的心痛得更厉害。如玉,不要怕,也许他和晴雯很快就跟去,到时候,大家一起在曹地府里受难,日子会好过些。

 ‘宝玉哥,这香头怎么变成这样?’不安涌上如玺的心头。

 ‘晴雯遇上麻烦了。’宝玉同样感到不安。火光越微弱,晴雯越危急…

 ‘会怎么样?’如玺十指错紧握着。

 ‘不太乐观。’宝玉虚弱地说。没有善意欺骗如玺的必要。

 他早该有自觉,他和如玉是受天诅咒的一对恋人,他不该痴心妄想,是他的痴情害了晴雯,也害了如玺。宝玉陷入前所未有的沉思。他该如何挽救即将和已发生的悲剧?

 ‘火熄了…’如玺弹跳了起来,赶忙再上火。

 ‘如玺,没有用的,那只是自欺欺人。’宝玉从沉思中抬头,脸上却是出乎异常的冷静。

 晴雯业已离他远去。

 ‘那怎么办?姊没救了,晴雯也死了…’如玺像疯了似地暴跳。他宁愿自己是真的疯了,疯了就什么事都不会感觉到,喜也好,苦也罢,而他的人生已没有喜的部分。

 ‘如玺,这将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宝玉拿出通灵玉,‘你守在这儿,七天内,如果如玉回魂过来,就表示晴雯已回到我身边,如果没有,我们也就此别离,很高兴能认识你,希望你不要太伤心,振奋起来。’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些,情深言浅。

 ‘我们的机会有多大?’如玺从先前绝望的深渊中攀爬出来,希望不要再落空了。

 ‘唉,也许渺茫,也许很大吧!’宝玉定定地看着如玺,命运操纵在别人手上。

 ‘怎么这么两极化?’如玺的心吊在半空中。

 ‘我走了,为了争取时间,如玉交给你看了。’宝玉回头看向装有如玉的柜子一眼,非常不舍。他眉眼一蹙,掉头大步迈开。

 回到明山的家里,等着他的是一屋子冷清、孤寂。宝玉不悲从中来,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宝玉鞭策自己。他在正厅摆下祭坛,把八仙桌用长凳垫高,上面供上玉皇大帝的神位,以及素果鲜花、扎红绳的面线、清茶三杯。安排妥当后,宝玉放上通灵玉,设三炷香,并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烧天公金箔、放爆竹,向玉帝上奏章:‘罪人贾宝玉,恭请玉帝。’这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卑躬屈膝地求助玉帝。

 他知道机会不大。要不是王母娘娘,他连下凡的机会都没有,遑论帮他起死回生如玉和晴雯,他对玉帝不抱任何希望,而他希望的是此时王母娘娘没有远游,正好在玉帝身边听到他祈求玉帝的声音,这样如玉和晴雯就有希望了,但,他只有七天的时间。

 千呼万唤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宝玉每天一大早还是摆案设香请玉皇,但石沉大海,眼看第七天的白将尽,宝玉抓狂了。

 什么狗屎玉帝!宝玉愤而拆下玉帝神位,往膝盖用力一拗,神位断成两半。

 ‘我的神位又碍着你了?’玉皇气得鼻孔冒烟。一点耐都没有,多等几天就原形毕,拿-的神位恨。若不是西王母要-不要闹了,-本想最后一刻钟才来,让没耐的人吐血身亡,大快-心。

 ‘?怎么拖到这么晚才来?’宝玉的指责带着喜悦。

 ‘我高兴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难道还要经过你的批准吗?’玉帝斜眼歪嘴的。既然有求于他,他的**可以翘得高高的。

 ‘罪人没有冒犯玉帝神威的意思。’宝玉恭恭敬敬地说。

 ‘你没有?我的神位自己断的?事情都已经被你搞成这个地步,你还没学乖,还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玉帝数落。

 ‘玉帝教训的是,还请玉帝从十殿阎罗那儿救回晴雯,并请玉帝下令判官更改如玉的忌,罪人愿把自己六十年的寿命给如玉。’宝玉跪了下来。只要玉帝肯救,要他抱玉帝的大腿亲都可以。

 ‘晴雯越来越不像话,竟然私自下凡,擅闯地府,都是被你带坏的。她犯了规,当然得由天庭审判;至于如玉,我考虑考虑。’玉皇刁难。

 ‘至高无上的天神之父,请?大发慈悲心,让如玉还吧,来生结环以报。’宝玉叩首再叩首。

 很好!这几个响头磕得他龙心大悦,‘好吧,好吧,你们准备一家团圆。’让宝玉下凡,就有成全他和如玉的意思,会如此多波折,是为了磨平宝玉目中无人的傲气而已,如今他业已成不少,往后重返天庭,天上也太平。

 ‘谢主隆恩。’宝玉叩谢。

 ‘下次还要不要跟我唱反调?’玉帝卖恩情道。

 ‘唯命是从。’他再也不会造次。

 这恩情比山高,比海深。

 ***

 这里是哪里?

 好黑,所有的东西都是黑的,树、花、鸟都是黑的,水是黑的,人也是黑的。其他颜色跑哪儿去了?她所喜欢的白色都躲起来了,她觅都觅不到。地球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会变成这样?她错过了第四次世界大战?这实在太像浩劫余生后的情景。

 她所喜欢的人呢?宝玉,她怎么都没看到宝玉?是太黑了,所以她才看不到吗?

 如玉蹲在角落,双手环抱着,还是驱不走寒意。

 没风却好冷,她的手都冻得僵硬,可以当冰了。如玉双掌不断地磨擦生热,但效果不彰,手冻得失去知觉,一点温热的感觉都没有。

 隐约听见哭泣的声音,是谁在哭?

 不会是这里的人。这里的人都面无表情,两眼无神地往同一个方向前进,顺着一条漆黑的线,双脚不着地急行着,他们有练过轻功吗?奇怪的是,他们停在不远的尽头,等着被光接走,光是这里唯一的色彩,但为时很短,比一秒还短。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会轮到她吗?如玉惶恐起来了。

 她不要被光接走,她要等宝玉来接她。

 宝玉一定会来的!

 她知道她错怪他了,是她太多疑,是她本身自信心不足。宝玉该不会是生她的气,才不来接她…如玉失措了。她猛地起身想去找宝玉,想对他说声对不起。

 ‘啊…’如玉尖叫。

 她…她的脚碰不到地面…惊吓之余,如玉挥舞着双臂,企图平衡身体,但随即发现她完全不必那样做,她的平衡感原来这么好,已会凌空飞行,但她逆向而行,她不要去有光的地方。

 她移动的速度很快,忽然面快速冲来个人影,闪避不及,眼看就要撞在一起,如玉一个抱头躲避,‘啊…’如玉再次尖叫,对方从她身上穿过。

 在那一刹间,恐惧从脚底往上窜,毫无阻碍地直达脑门。如玉想起浴室、蒸气、刀片…血成河,她倒在血泊中,她是死在自己手上,为了自保清白。

 在这里前进的,都不是人,是灵魂!她已经进入地狱,至少已经在通往地狱的途中。

 宝玉,救我…如玉呐喊。宝玉,你听见了吗?

 ‘我来救你了。’那人声如洪钟。

 如玉定神一看,一位星冠绛衣、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

 他…他是鬼差,来抓她的是幽都的…如玉拔腿就跑。她不要去,那里没有宝玉。

 可是,她跑不到几步,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抓到。‘不要!’如玉双手挥,极力抗拒。

 吃了如玉一记左勾拳的玉帝,嘟哝了一句:‘来。’他一把将如玉抛向上。

 如玉感觉自己轻得像羽,一直飘呀飘的…落到一个躯壳里,她缓缓睁开眼睛…第一个进入眼帘的面孔,是她这辈子最想看到的。

 ‘宝玉…’如玉边哭边起身,和宝玉相拥。

 ‘没事了,如玉,我的挚爱。’宝玉加重手力,仿佛怕再度失去她。他可不要再放开她。

 ‘没事了吗?你不会也死了吧?’如玉战战兢兢地问。她还记得自己已在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处,难道宝玉也随后来到,如果能在一起,不论生或死都好,这样的想法不知会不会太自私?如玉扪心自问。

 ‘我没死,你也没死,我们都活得好好的,你看如玺也在,你爸爸也在。’宝玉放柔声音,手极其轻柔地拍拍如玉的后背,赶走覆在她身上的恐惧。

 如玉的视线越过宝玉的肩,一一地看过如玺、父亲、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大概是晴雯。他们三人的脸上有泪光,那是属于高兴的泪水。

 ‘爸…’如玉呼喊。

 ‘如玉你受苦了,都怪爸没好好关心你、照顾你。’黎青云激动得拉着如玉的手。

 ‘爸,您不要这么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如玉劝慰父亲。父亲作梦也没想到何英霞和梦琼是那种坏心肠的人,因她们表面功夫做得太完美了。怎么没看到她们?如玉心里起了个小问号。

 ‘以后会更好,再也不会有人欺侮你。’黎青云把如玉的手交给宝玉。他听如玺说过他们俩感情深厚,宝玉业已向他提亲,黎青云出欣慰的笑容。多美好、真挚的情感,而梦琼偏要拆散他们,这个梦琼,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孽障!

 ‘如玉,我已把我们的事跟你爸提过了,他答应我们的亲事了。’宝玉恢复和煦的笑容,已可以预见喜剧收场。

 从绝望的谷底到踩在云端上,这中间的落差让如玉一时会意不过来,她傻愣愣地发呆,耳朵嗡嗡作响,听不清楚宝玉刚说的话,但,眼前宝玉窝心的笑容,在她的心田充了甜蜜。

 一抹浅笑,晴雯上前,‘大嫂,我是晴雯。’太了,大哥夙愿已偿,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无意的眼光瞟向如玺,后者正有默契地偏头看向她。晴雯怦然心动,脸红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如玉用力眨几下眼,看眼前的幸福在张眼后是否还依然存在…再真实也不过。

 ‘宝玉…’如玉搂抱住宝玉,心里的幸福快溢出来。这是上天给她的生日礼物,今天是她的生日,也将是她此生最难忘的日子,因为美梦成真了。

 ‘姊,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如玺拉着晴雯大跳华尔兹。

 长期辛勤培育的爱情之花终于结成硕果,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从古至今天上人间第一件畅心满意的事。宝玉的热上如玉血不深的,给她暖,也给了旁人大呼小叫的机会。

 ***

 当曳地的白纱步上红毯的彼端,如玉第一次与公婆见面。他们才从欧洲赶回来参加儿子的婚礼。

 公公的眼袋还有些淤青未消…如玉感到眼,好像是那个从鬼门关前救她出来的恩人。不,不可能,如玉心想这机率是百万分之一,她眼花了。

 婚礼过后,宝玉的爸妈抢在儿子、媳妇前头出国,说要去二度月,不让儿子专美于前。

 临行前,‘爸,好好弥补对妈的亏欠。’宝玉将矛头指向玉帝一卡车的风韵事。

 ‘乖儿子,你不要步爸的后尘。’玉帝占了点便宜。大喜的这天,宝玉叫他爸叫得他舒服极了。

 ‘您放心,我就是这点没遗传到您。’宝玉堵回去。

 ‘老伴,你不要耽误儿子的一刻宵,我们还是快快消失吧!’西王母笑着说。这两人又来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好、好,儿子啊,好好爱护新娘,别辜负我的一番苦心。’玉帝要宝玉牢牢记住他浩瀚的皇恩。

 ‘我会的。’宝玉臣服地点头,以后任玉帝宰割。

 送走公婆后,如玉松了一口气,公婆对她这个初次见面的媳妇似乎很满意。如玉回过头看刚订下终身契约的丈夫,他的眼中有两团火,如玉的一颗心怦然跳动,她知道今晚宝玉会击出贯全垒打,从一垒跑回本垒。

 宝玉将她拦一抱,‘这是新婚夜公式。’他坏坏地微笑,拾级而上二楼。

 如玉勾下宝玉的头,主动地吻他,索取他的爱。今夜她要放开自己。

 如玉的双是那么地柔软丰润,一如记忆中的甜美,但,再情的吻已不能足他的**,他要得是更多、更彻底、更崇高的爱。宝玉躲开了如玉的,望着愕然的如玉,飞快地啄她的一下。‘再亲下去,我怕我会在楼梯上要你,这可是高难度动作,我们以后再尝试,还是先从基本的上运动开始我们的新婚夜吧!’宝玉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

 明知宝玉说的运动是她后会习以为常的夫夜间游戏,都快是他的人了,她不该觉得别扭。‘你讨厌。’如玉娇羞地捶打宝玉的膛几下后,将脸埋进宝玉的颈项间,呼吸一阵,为着即将发生的事,那一刻她期待了好久,还差一点就无法付诸行动。

 ‘我等了好久…’宝玉低头轻语。

 他真的等了好久,从天荒等到地老,终于给他等到这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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