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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真的在吃醋吗?

 当然不是!

 她不是在吃醋吗?

 当然是…不对不对,当然还是“不是”!

 但如果“不是”的话,她为什么会那么武断地认定,韦克上网聊天的对象一定是“美眉”?

 她用理性思维分析自己的想法,毕竟,她并没有看清聊天的内容,不是吗?

 既然如此,是什么让她气得踢他一脚,当场跑开?又是什么让她从那天起,就见也不见韦克一面?

 …因为她喜欢韦克,她爱上韦克了?

 她跳起来,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这太扯了!连她这个按部就班、安排爱情进程的小说作者,都知道这种转折太急转直下。她或许对他有好感,但绝对不会在现在就扯上深浓的情爱。

 不想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段小曲把她的心思从“保险箱失窃”中解放出来,让她的注意力弹到另一个名叫“韦克危机”的泥沼里。

 亚宁坐在窗户边,拿着小圆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思绪纷纷。

 这个月没稿、没进账,家计簿上的总结数字有些难看。她当下决定能省则省,电风扇、冷气机通通停工,衣服用手洗,洗完衣服的水留着冲马桶,烘衣机跟烘碗机当然也不能用,光消毒会是一种既省钱又有效的办法。

 她忖度着。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她菜单上均衡的蛋白质来源:鱼豆蛋,就必须改成豆浆、豆腐加豆芽菜。

 唉,稿费啊,稿费赶快来!

 …等等,在此之前,她必须先把稿子写出来。

 左想头也疼,右想头也疼,天气热,附近又不知哪家邻居正在整修,铁槌叮叮当当地敲个不停…她需要一个安静舒适的空间,善待自己。

 好几天没去监督韦克工作了,相信徐千峰已经把话带到,从他那方对韦克施。既然如此,她还是带着笔记型电脑到征信社去好了。

 先说好,她只是去吹免费的冷气,绝对不是想见他喔!

 “嗨!你来了。”

 韦克从外头晃进来,一进门就感觉到25℃的凉爽,以及一个熟悉却几未见的白眼。

 亚宁抬头瞄他一眼,克制自己不要开口问。

 刚刚在过来的路上,她经过一间咖啡馆,居然看到韦克跟她的邻居——八卦一号尤太太与八卦二号林太太,边喝咖啡边聊天,看样子谈颇浓。

 两位平时只有八卦才能取悦她们的欧巴桑,居然被他逗得笑呵呵,不管他说什么,都频频点头,一副相谈甚的模样。

 奇怪了,他们三个有什么好聊的?还特地约去咖啡馆!

 噢,别问,千万别开口问!免得又招来“吃醋”这种莫须有的揶揄。

 “你在做什么?”他好奇地看着她敲笔记型电脑。

 “工作!”她故意说得很大声。

 自惭形秽吧!你这毫无进展的家伙!听到“工作”两个字,不觉得愧对她吗?

 他不痛不。“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自己猜。”她边阅读抓在电脑里的写作资料,边随手作笔记。

 “幼儿园幼幼班的班长。”他毫不考虑地回答。

 她抬起眼来,一脸愤怒。

 “什么意思?”

 “个子小小的,声音娇娇的,莫名其妙的坚持一大堆。”他晃回自己的座位。“嘿!我认识一个小孩子,跟你绝对有得比,要不要听听他的事迹?”

 “不要。”一定又是嘲她的话。

 他偏要说:“这个小孩很宝,老师教他一天吃三餐,他就真的一天吃三餐。不管星期天早上睡得多晚,即使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午餐也准备好了,他还是坚持要喝掉一瓶牛、吃掉一片吐司,然后才肯吃中饭。”

 …怪了,他不会真有那么神,连她小时候的事都知道吧?

 亚宁转着黑眼珠,悄悄纳闷着。

 “很妙吧!是不是跟你有点像?”他拿起原子笔,开始左右转。

 她不理会他,专心看着电脑里的资料。“去工作啦!”

 一声电话铃响,他接起来。

 “韦克征信社…第三者破坏计划?抱歉,本社没有那种服务。”

 喀嘹!币电话。

 “什么是‘第三者破坏计划’?”她听到发誓不理会他的自己开口发问。

 “就是配偶有外遇,为了离间配偶与第三者的感情,故意在他们之中制造误会,或者让第三者有更好的选择,让外遇的配偶能与第三者分手,重新回归家庭。”

 这个好、这个好!

 亚宁啪啦啪啦地敲键盘,把这笔资料记下来,凭着她的工作嗅觉,这个点可以发展成很不错的故事哩!

 “像这个Case,一般都收多少钱?”她有点好奇。

 “视难度而定,一定都是十万元起跳,有些富商太太为了要让老公回头,花个几百万也不稀奇。”

 几百万!

 “好可惜,你怎么不接这种Case?”她大声叹息。

 十万块起跳耶!她写稿子,可要写得死去活来,才有可能赚到十万块!

 “太无聊了!”他不想跟哭哭啼啼的女人搭上线,偏偏问题婚姻里,女人的眼泪多到足以冲倒龙王庙。

 接着,又一声电话铃响。

 “韦克征信社…婚前调查?很抱歉,这类案子我不接,但可以介绍你‘美满征信社’,他们就是以这类的调查为主。”

 喀咛!币电话。

 亚宁鼻尖。咦,工作嗅觉又闻到有趣的味道了!

 “什么是‘婚前调查’?”她只听过“婚前健康检查”

 “有些即将步入礼堂的人,为了了解另一半是不是刻意隐瞒了某些事,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为了怕嫁错老公或娶错老婆,会进行这种调查。”

 “既然有意要结婚,为什么不信任对方?”她不解。

 “如果对方存心欺骗,负债或前科累累,或者之前有谋杀配偶的嫌疑、诈取保险金等等的不良纪录,婚前知道总比婚后才发现好。”

 “现实真可怕。”她摇摇头。

 还是小说世界最美妙!男主角一定英武神威,光明磊落,女主角一定单纯讨喜,圆如意,到最后他们会一起信仰爱情,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才不会搞暗杀把戏,去领取斑额的保险理赔金。

 就是这种对幸福的憧憬,大女生、小女生才会爱看言情小说,包括她在内,一爱就是十几年,不曾感到乏味。

 “这种Case,一般都收多少钱?”

 “视调查的项目而定,因为牵涉范围很广,像是个人动产、不动产的调查,基本上都以一万五起跳,每多一笔又多五千至八千不等,价格会一直往上堆叠。”

 “叠到哪里去?”

 “几万、十几万、几十万,看调查出来的结果而定。”他耸耸肩。

 她听得目瞪口呆。

 只是替两个人的未来把个脉,就要这么多钱?幸福在现实生活中,果然是一种昂贵的奢侈品!“当然,有些征信社会有‘婚前调查专案’,以优惠的价格吸引顾客上门。”

 真妙!

 她又是一阵惊叹,然后飞快地在笔记型电脑上做摘要记录。像这种点子,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一定得先记起来,要用时,才不会想不起来。

 “看你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他噙着笑,踱过来。“虽然这类的Case我不接,不过我答应你,只要你跟我交往,我会把我的家底全掀给你看。”

 跟他交往?他是认真的吗?

 上酥酥的,想起他蜻蜓点水的一啄,亚宁心中怦然一动,但她实在鼓不起勇气抬头去确认他的意向。

 她只能假装很忙很忙,好掩饰心口扑通扑通跳的窘状。

 “谢谢你,不用了。”她言不由衷地拒绝。

 “不用吗?”他瞄着她的眼神很贼!“太可惜了!你何必推辞这个省钱的好机会?”

 她埋头打电脑,刻意把心思放在资料上,内心话却不知不觉地溜出小嘴。

 “如果我跟你交往,绝对不会是为了省这笔钱!”

 “哦!”他诈的笑容。“那…要不然,是为了什么?”

 “笨蛋!会交往当然是因为喜欢啊!”她轻声说出基本常识,别问这么低能的问题,好吗?”

 他又慎重又明理的点点头。“原来!你喜欢我!”

 亚宁跳起来,看他的表情,终于明白他又在套她的话。

 这个万恶不赦的小人!

 “你、你你你!”跟他反驳有用吗?每次说话,她好像很少占上风。“算了!不跟你说了!”

 心里却还是怦怦跳,难道他套出来的话,真的代表她的想法?她有一点点点想跟他交往?她有一点点点点喜欢他?好吧!她只肯承认一点点点点点。

 “你在做什么?”他靠过来,想看她的屏幕。

 她用手挡着。“没什么,只是做些记录。”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如果你真有祥馨说的那么厉害,你应该查得出来。”挑战!

 他接下战帖。“关于你的工作,传闻中有些人的臆测似乎不怎么好听。”

 不会吧?他去跟八卦一号与八卦二号联络感情,就是去推敲她的八卦?

 真让人丧气!她还以为他另有目的,比如说,约谈保险箱失窃的目击者啦…等等。

 “我只知道你一天到晚躲在屋子里撄撄蔹荩没有人知道你在干吗。”?她又不是什么虫子!

 “你不知道祥馨的工作吗?”

 “祥馨?”他摇摇头,一脸茫然。“她不是‘专职’的富家千金吗?”

 她是啊!只不过她同时也“兼职”写小说,让编辑催稿催到发抖。

 他趁她不备,把笔记型电脑转过来。“这是什么?”

 “别动。”她拍开他的手,抢回来!“只是一些触动灵感的资料。”

 “灵感?”

 “我…我写小说的啦!”探知这么多消息,她觉得自己应该礼尚往来。起码他都有问必答,她也不该处处隐瞒才是。

 “写小说?”真令人惊讶的答案!他从头到脚,再看她一遍。

 “言情小说。”她点头肯定,被他打量得有点不好意思。

 “风花雪月的那一种?”

 “风花雪月的那一种。”

 “男女爱的那一种?”

 “男女爱的那一种。”

 “浪漫多情的那一种?”

 “浪漫多情的那一种。”

 “琼瑶阿姨的那一种?”

 琼瑶阿姨真是这一行永远的代表人物!

 “差不多啦!就言情小说嘛!不过,我的功力差得远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坦承自己的工作,以前她可从来没透过分毫,同行除外。

 他看了她半天,看得她一阵紧张。

 “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你还是适合去当‘幼幼班’的班长。”

 她气结。“你以为写言情小说的人,一定要有长长的头发跟大大的眼睛吗?”

 “至少不应该是个又又有点歇斯底里的怪怪小女人。”

 “相信我,做这一行的人都怪怪的。”

 他点点头。看她就知道!

 “你刚刚记下那些资料,就是打算以后用在小说里?”

 “呃!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偷觑他一眼,希望他别因此而不快。

 “那好。”他突然勾住她的后,俊脸慢慢地凑近她。

 “你干吗?”她心跳怦怦,因为他在靠近,所以她拼命往后倾。

 “别动,不然我们会被活埋喔!”他笑得贼贼的,在她惊恐的眼瞳中看见自己的身影,然后吻上她。

 热烫的薄全面占领她的甜蜜,他决心尝够她的味道。虽然“对齐小姐”可能会引据“守则”的第N条,要求他两条线也必须干整对齐,但——请恕他无礼,他可不想因此错过品尝她的机会。

 他顶了顶她小巧的鼻尖,软溜的舌头直接攻进甜蜜殿堂。

 深怕被活埋,亚宁只好紧紧攀住他。她没在别的地方见识过他的积极、进取、迅捷、快猛,倒是在他的吻中见识到了。这个看似懒散的男人,霸道地封住她的惊呼,像个剽悍的劫匪,与舌不断纠着她的,眨眼间走了她的心魂。

 她被他吻得神魂颠倒,整个人几乎化成了一簇火焰。

 他也不遑多让,她生涩又任他予取予求的反应,几乎让他为之疯狂。

 “这一笔,是咨询的费用。”他声音沙哑,带着足。

 她脸红,因为羞赧也因为恼怒。“你不能这样,老是假借名目吻我!”

 “也对。”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等会记得提醒我开张收据给你。”

 “收据?”写上“兹收到香吻一枚”吗?她气得瞪他。

 “别瞪别瞪,我想我一定是忘了告诉你,”他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其实,做我这一行的人,也都怪怪的。”

 好吧!她有“一点点点点点”喜欢韦克。

 如果他别那么热中于揶揄她、欺负她、套她话、耍她花招,她可以考虑拿掉一个“点”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打算把他排进年度计划表。“喜欢”刚开始只是一种情绪,一种感觉,可以冷处理,也可以热处理。

 冷处理就是放在那里,反正喜欢就是喜欢,就这样,没了。

 热处理比较麻烦,还会衍生出告白、交往等后续动作,告白有成功与失败,交往也有顺遂如意与半途而废,认真探究,还必须画出树状分图,加以分析。

 不行不行,这太辛苦了!亚宁在心里打个大叉叉,决定冷处理。

 “韦克,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正准备外出,才打开门,就看见他在门口鬼鬼祟祟。

 原本蹲在地上,不知在研究什么的韦克立刻站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她皱眉。

 “我的钥匙掉了。”他摇了摇手中的钥匙。

 “是吗?”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下去。“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看你今天没上门盯着我,不习惯,所以过来看看。”他话很溜,表情更贼溜,掩盖了他真实的意图。

 “你喜欢搬砖头砸自己的脚?”她抬头瞪他。

 “我最喜欢了!尤其那个砖头指的还是你。”他亦真亦假地说道,掏了掏口袋。“等等,我带了个礼物来送你。”

 “什么?”她才不相信,他会安什么好心眼。

 “当当!”一朵被扁的玫瑰花。“看,鲜花赠美人,从小说里学的!”

 “这是在揶揄我的职业吗?”

 “没错。”他坦承不讳。

 她踢他一脚。“你这个人真的很欠扁耶!”

 就在这时,楼梯间传来声响,为了保持形象,她才压抑住那股扁他一顿的冲动。

 “陈先生,午安。”她对走下来的邻居打招呼。

 “午安。”四十岁左右的翩翩男子颔首为礼。“这位是…”

 “哦!他是征…”

 韦克突然靠过来圈住她的,抢白。“我是她的男朋友,请多指教。”

 他在脑中强力搜寻。他对眼前这个男人有印象,而且是不算好的印象。

 “哦!你男朋友啦?”陈先生对他们微微一笑。“不打扰你们了,我儿子吵着要吃糖果,我赶着出去买,再见。”

 “再见。”亚宁回礼,态度客客气气。

 等陈先生走远了,韦克才低声音道:“你干吗对他那么有礼貌?我看你对其他邻居都不苟言笑。”

 “没有为什么。”亚宁轻快下楼。“他是惟一一个不会讲我八卦的邻居。”

 片刻之后,韦克终于想起他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陈先生了。

 怪不得他心里打了个突,原来是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好。

 当时就觉得他的举动古怪,如今想来,那份古怪倒是透出几许契机。

 “那个陈先生是什么来路?”他边走边问。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个单亲爸爸。我听他说过,他有个不良于行的儿子,好像还患有自闭症。”

 “你见过他儿子吗?”

 亚宁摇摇头。“没有。”

 “那他老婆呢?”

 “也没看过,好像是离婚了吧!”

 “他住在那里很久了吗?”

 “这我不清楚,他从来没提过。”

 “其他邻居也没说过吗?”

 她眼一瞪。“我最讨厌一堆人聚在一起聊是非、说八卦了!”

 啊!线索从这里断了。

 看来要知道陈先生的拉拉杂杂,他得跟那栋公寓的其他人“交流”才行。

 他陷入沉思,脑中正组织着相关资讯。

 难得看他闷不吭声,平常都吃瘪的她,决定小小的反击他一下。

 “你该不会是对陈先生有意思吧?问得这么详细!”

 她说完就跑,眼神多了几分淘气。

 韦克在一瞬间清醒,立刻追上她,用力抱住啄一下,嘴边有的笑意。

 “我对他的芳邻——三楼A座的罗小姐最有意思。”

 不正经!她脸都红了。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懒得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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