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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声闻智慧
 人群里站出一个人来,我愣住了。这人正是算术老师,解南华曾经在树上摘下过石榴果实,劈开后,里面的皱褶纹理,正是这位算术老师的脸。

 日本兵把他围起来,翻译上一眼下一眼看他“谁子没提,把你漏出来了。”

 算术老师义愤填膺“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侵略者,放开我的学生!”

 翻译还想讥讽两句,日本军官摆摆手,来到算术老师面前,把自己的白手套摘下来。翻译颠颠过来,接过手套。

 日本军官说了一句语,翻译对算术老师说“只要你能说服他熄了灯,不但这位女同学不会受到伤害,所有人都会活下来。”

 算术老师看向我,我没有说话,依然捧灯。

 “你说话算话吗?”算术老师问。

 日本军官说了句话,翻译道“人家太君说了,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人太君就是君子,说到做到。”

 他话音一落,一大群女学生和老师围到我的身边,七嘴舌地说“你就把灯熄了吧,就是一盏小油灯,何必这么执着。”

 我没有说话,内心在极大的动摇,同胞们热切目光看着我,各种哀求各种悲戚,我暗暗告诫自己,一切皆是幻。这是兵的幻象,我的任务就是守住施食仪式,守住这盏灯。

 日本军官叹口气,那两个日本兵又开始来回撕扯侮辱那女学生。女学生被折腾的奄奄一息,头发凌乱,眼睛没有了人的神采。

 一个日本兵站起来提子,抄起刺刀,对着女学生的肚子捅下去,女学生惨叫一声,血如注。

 日本军官代一句,又出来两个日本兵,进到人群薅住一个女老师的头发使劲往外拉。女老师穿着旧式旗袍。人有些微胖,颇有些烈,被日本人拉住后,拼命挣扎,想用牙去咬。

 日本兵那都是职业军人,能让个小娘们咬着,一脚把她踹翻在地,用托子去砸女老师的嘴,三下两下,嘴里全是血,一口牙都给敲掉。

 算术老师看到这一幕,热血上涌,脸都红了,想来抓我,却近不了我的身,他噗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哭着说“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把灯熄了吧。”

 我强咬牙关,不为所动。

 算术老师膝盖当脚走,抱住日本兵的大腿,声音惨嚎“你们放过她吧,放过她吧。”

 日本兵把他踢翻,日本军官出军刀。刀尖对着他,随手一划。刀有多快吧,算术老师的肚子当场剖开,里面零碎全都亮了出来,血成河,在身下蔓延。

 算术老师了好长时间才死。

 我看着他的死状,情不自眉毛动了动,据我所知,算术老师就是这么死的,被日本人剖腹。我不有些怀疑,这里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的历史。为什么一切细节都和真正的现实一样。

 手里油灯的火苗不断颤抖,莹莹之光只剩下一豆之火。

 日本士兵在继续杀人,他们并不是集体屠杀,而是考验我的神经。让一个又一个的同胞用极为凄惨的方式死在我的面前。死的人越来越多,小礼堂里肢体遍地,血腥冲天。我不是金刚心,就是个凡人。被眼前的惨象吓呆了,心头如惊鹿狂奔。

 血污地,日本军官踩着地的血来到我的面前,用不熟练的汉语柔和说“你还不熄灯吗?”

 我垂着头,手颤的不停,眼泪止不住出来。此时的情感已经控制不住,我越哭越伤悲,泪成河。

 全校师生只剩下最后一个小女生。她年龄很小,估计只有十岁出头,青涩的小脸和孩子一样,两把刺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日本军官打个响指,手下人把小女孩送到他手里。他掏出随身配用的手,把口抵在小女孩的后脑。

 小女孩已经吓傻了,不知道害怕,直愣愣地看着我,那麻木的目光让人心碎。

 日本军官看着我,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成为到我心中骆驼最后一稻草。

 他说“你连自己的同胞都不救,连自己的心都跨越不过去,守着这么一盏孤灯又能有什么用?!”

 我抬起头,泪眼摩挲地看着他。日本军官回望着我,他用口用力抵了抵小女孩的头。

 我捧起灯,对着灯火吹了一口。灯灭了。

 随着灯灭,周围顿时陷入黑暗,小礼堂,死人,鲜血,日本兵…一瞬间全部消失。四周非常阴冷。我恍惚过来,我又回来了,这里是隧道的尽头。

 坏了,灯灭了,这是我的第二个念头。我颤抖着去摸兜,那里有打火机,我想重新点燃油灯。耳边忽然传来如同千万人同时哭泣的悲鸣声,一股股风从身边穿过,直扑身后。

 黑暗中,有僧人喊了一声“施食法事功亏一篑,结阵!”

 微微亮起了光,个和尚把王思燕团团围在中间。无数的风。无数的惨嚎,向着他们涌过去。王思燕端着一盏小油灯坐在中间,面色柔和,无比坚定。风吹在外面和尚们的身上,他们左摇右摆,尽力支撑,都非常痛苦。

 那一队日本兵从黑暗中走出来,刀在肩,他们从我的身边掠过,径直走向和尚结成的法阵。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兵现身,对抗现实中的法师。

 兵裹挟着无数的冤魂,如狂风一般冲击着和尚们。和尚一个个垂首而坐,不视不闻,只是低头诵经,节奏时而短促时而高昂,如同狂风巨中无比颠簸的小船。

 此时此刻的意象,大无畏精神对抗崇的场景,不知为什么,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哭的泣不成声,心头无比激动。

 一个和尚抵挡不住,吐了一口血,血在僧衣上,他脸色煞白,还在勉力支撑。

 王思燕在黑暗中说话“齐翔,补位!”

 我匆匆擦了一把眼泪,穿过风,快速跑到那和尚近前。和尚看我笑笑,站起来,走进圈内。把蒲团让给我。

 我刚坐下,就觉得风扑面,像是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

 王思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不要怕。”

 我哭得不行,颤抖着说“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守住那盏灯,法事才会失败。”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心不过,何必留一盏灯。”

 我回头去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思燕身前坐着一个老和尚,全身虚光,融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正是已经圆寂很久的济慈长老。

 我忽然明白了,这不是济慈长老,而是他的元神。最关键的时刻,济慈长老居然显出了元神。

 王思燕一脸爱意地抚摸着肚子,济慈长老抬起手掌对准我。我们之间离了很远的距离,可能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到有股力量从后背传来。

 我板,鼓足勇气,面对扑面而来的煞。

 日本兵形如怪风,冲击到和尚面前顿时冲散,而后又凝聚成形体。继续冲击。他们冲击了一会儿,开始驱使那些老百姓的魂冲。

 我在这些魂里看到了女孩李非衣,兵像是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专门驱她到了我的面前。李非衣痛苦至极,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她哭着说“哥哥救我,哥哥让我过去吧,求求你了。”

 经历过小礼堂事件,我忽然对人世人情有了一定的认识,既是外相的过眼云烟,又是内心拷问的映。最应该的态度是,该怎么办就去怎么办。

 此时此刻。我的职责就是守住这最后的法阵,李非衣不管是幻境,还是真实的她,我都不能放她过去。

 济慈长老的元神在黑暗中诵着经文,经文阵阵,声音很低沉。甚至说并不大,像是喃喃自语,可声音却在黑暗中如海般滚滚传播,层层前行。这种经文有种非常奇怪的效应,不论懂不懂他在说什么,我能朦胧感受到经文想表达的意思,背后深层的义理。

 他所诵的是地藏经,是化解万千怨气的经文,让鬼神宁静,让众生平等,无差别心,无执著心,是入轮回,是归寂灭,各有其道,天理昭昭,因果循环。中国人是人,日本人也是人,人是智慧,鬼也是智慧。

 经文传播之处,风停了,魂也静了,此时此刻,这里如同龙卷风或是海洋大漩涡的中心地带,没有风没有,极度宁静,却能感受到外沿无边的杀气和狂暴。

 济慈长老忽然停下经文,说道“可否点灯?”

 “可。”一个声音从遥远的黑暗中传来,我定睛去看,惊讶地发现解铃不知何时从黑黑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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