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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魔鬼筋肉人
 “昨天?怎么回事?”我追问。

 “在梦里。”老黄心神不宁地说。

 “说说看。”

 “算了,不是什么好梦。”老黄没有急着开车,而是问我要烟。我帮他点上,他看着黑漆漆的车窗发呆。

 警车陆续走了,有警察过来敲窗“愣什么神,赶紧走啊。”

 我推推老黄“走吧。”

 老黄拉开车窗,把了一半的烟头扔出去,发动车子开始回程。

 他这个精神状态我实在有点不放心,我犹豫一下建议说,要不我来开车吧。老黄听见像是没听见。还在机械的开车,精神不知跑哪去了,眼睛发直。

 外面黑不隆冬,两束车前灯照亮前方的路,还好车速比较慢。

 我怕老黄分心,就一直追问昨晚他做了什么梦。好半天他才说“不是什么好梦。昨晚我梦见回到原来的村子里,外面也是这么黑,屋里点了一盏小油灯,我和我儿子正在玩…”

 “你儿子?”我疑惑。

 老黄赶紧说“梦里的儿子。然后吧,我看到窗户外面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跳。我趴在窗户往外看,院子里,有个穿着一身红衣服,戴着尖顶帽的人,背对着我们面向院门。正在那跳,抽风了一样。而且他跳得特别僵硬,身体不动,就靠两条腿上上下下地弹。”

 这大晚上的,我听的有点骨悚然“然后呢?”

 老黄道“儿子害怕了,我想出去看看,把那人赶走。我推开屋门,那人突然转过身。我一看愣住了,虽然是晚上,但看得非常清楚,这是个陌生的男人,根本没见过。这个男人眼神有点吓人,说不出什么味道,然后我的梦就醒了。老菊,你知不知道我们农村有个讲究。”

 “什么?”我问。

 老黄说“凡是做梦梦见穿红衣服的人跳舞,这都是有人要死的征兆。我做完这个梦,心里非常腻歪,总有种不祥之感。今晚咱们收的这具尸体,别看让水泡的浮肿,但我看到第一眼,就有特别熟悉的感觉,死的这个人就是昨晚在我梦里,穿红衣服跳舞的男人。”

 我越听越瘆得慌,后脖子嗖嗖冒凉风。这时,金杯车开上了环山路,一边是深崖一边是高山,我提醒他不要分心,这里很危险。

 车开着开着,外面忽然打了一声闷雷,紧接着开始稀稀拉拉下起了夜雨。老黄打开挡风玻璃刷,两黑刷子来回摆动,清洗着落在玻璃上的雨点。

 车里的气氛很沉闷,夜雨朦胧,车窗被山风吹得嘎嘎响。我和老黄没有说话,他在开车。我盯着车窗,脑子里画魂,自己也说不清想着什么。

 我侧头看向车窗,外面是黑漆漆的山体,雨越来越大。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不过车里亮着灯,像是蒙太奇一般从车窗反了车里的情景,我的脸和老黄开车的剪影重合在一起。

 就在这个瞬间,我忽然汗乍竖,皮疙瘩起来了。因为这个时刻。我忽然想起前几天做的一场白梦。那还是在公司,黑哥正开会,我缩在墙角打了个盹,我梦见也是这么黑漆漆的夜晚,也是开车在环山路上。

 梦里我也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也是这么个气氛,不过开车的不是老黄,而是花大嫂。

 我情不自打了个哆嗦,竟然生出恍惚,我是不是还在梦里没醒呢。心脏跳得剧烈,我悄悄侧头去看,依旧是老黄在开车,并不是什么花大嫂。

 我长舒口气,口却好像了千斤巨石,得厉害。眼皮子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我仔细回忆,梦里发生了什么,可后面的事情非常模糊,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车灯掠过前方的路。光亮中我突然看到在路中央站着一个孩子,这小孩瘦骨嶙峋,全身雪白。

 老黄也看到了,想要踩刹车,这时那孩子突然转过身,光灿灿的车灯下,孩子没有五官,两只眼睛和嘴巴是三个黑黑的深。他张着大嘴,两只小拳头攥紧,似乎在朝我们咆哮。

 “啊!”老黄一声惨叫。来不及刹车,手忙脚地来回转动方向盘,车子像是不受控制的野马,朝着悬崖就奔了过去。

 情急之中我赶紧把住他的手,拼命想把车子拉回来,可天冷地滑,下着大雨,金杯车完全控制不住,摇摇晃晃一头撞在防护栏上。

 巨大的惯性袭来,我们坐车从来不绑安全带,我晕头转向感觉自己飞起来,正撞在挡风玻璃上,再看老黄已经没了,人不知道甩哪去了。

 我窝在玻璃上,眼瞅着车大头朝下。要往深渊里栽…我口疼得厉害,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场梦。我眼前一片黑暗,想睁眼又睁不开。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慢慢睁开眼,眼前一片雪白,原来是在医院里。我看到黑哥和几个小弟正在窗边说话,我呻一声,他走过来“小齐,你可算醒了。”

 我嗓子特别干渴,火烧火燎的,勉强说道“我在医院?”

 “对啊。”黑哥道“出了车祸。你昏一天了。”

 “他们呢?”我赶忙问。

 黑哥道“你们真是太幸运了,发现的时候车子半悬空,眼瞅着就要栽下去。如果掉进悬崖,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们。你是肋骨骨裂,轻度脑震。他们三个也都没事,王庸和土哥最轻,都是皮外伤,就是老黄麻烦一些。”

 “他怎么了?”我赶忙问。

 “别担心,没有生命危险。”黑哥说“发生车祸的时候,他从车窗甩出去了。摔在一棵树上。这也不怎么打紧,最麻烦的是,他甩出去的时候是破窗而出的,力量和速度很大,玻璃碴子全身。就没有好地方了。手术给他拔玻璃碴,拔了整整一盘子。”

 “魔鬼筋人啊。”我说。

 黑哥笑“行,没摔傻,还知道玩幽默。这次车祸算是你们工伤,老黄是单位老员工。公司一定会负责到底,只是他现在身体状态短期内不适合再出来工作了,好好静养,我会想办法给执尸队再找一个搭子。”

 我摸摸自己肋骨,还真是疼啊。回想起雨夜车祸的前一秒,那个莫名出现的小孩,越想越瘆得慌。

 我把这段经历和黑哥说了,黑哥听得非常认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最近你总是睡不醒的样子,眼圈发黑,肯定是被什么脏东西给上了。哦,对了,再告诉你一个新闻。”

 “什么?”

 黑哥顿了顿说“殡仪馆烧尸工老董,还记得吧?”

 我点点头“咋了?”

 “昨晚发现死在他们家胡同里。”黑哥道。

 “什么?!”我大吃一惊。赶忙要爬起来,黑哥安抚住我。

 “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尸检报告说是突发心梗。”黑哥道“人去的也没什么痛苦。这老伙计一辈子都奉献给殡仪馆了,烧了几十年的尸,最后免不了自己也钻进了那火炉子。”

 我说不出什么滋味,心里特别堵,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黑哥拍拍我“好好休息,脑震,肋骨骨裂这都不是啥大病,当年我和兄弟们火拼的时候,谁不是一身的恶伤。”

 他看我醒了,人也没糊涂,和护士待了两句,带着小弟们安心地走了。

 我躺在上发愣,越想越不对劲。我仔细回忆那天在殡仪馆的经历,那么多人里看到小鬼儿的一共有四个人,先是老董看到了,再是我看见了,然后是花大嫂,最后是老黄。

 现在四个人里,有三个出事,老董最重,直接挂了;老黄次之,成了魔鬼筋人;我也算可以,脑震,肋骨骨裂。现在不知道花大嫂怎么样了。

 当然以上都是我的猜测,如果花大嫂真的出事了,说明这个逻辑链是有迹可循的。

 我勉强撑起身子,摸着头的手机,把花大嫂的号从黑名单里调出来,然后给她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声,终于接通,里面是哗哗的水声,花大嫂好像很忙的样子“喂?是小齐啊。”

 “花大嫂,你没事吧?”我问。

 花大嫂说“没事啊,小羽回来了,我正接水要给他洗澡呢。”

 我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花大嫂又开始说鬼话了。电话里是哗哗水声,似乎还真有孩子嬉戏泼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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