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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虚梦为真
 陈靖深说完这句话后,便推开我身体,从我一侧走向门口,他将门打开时,有无数花香灌入,庭院内非常漂亮的一株花树不知何时盛开,枝头含苞待放,几株已经盛开的娇俏可人,粉白夺目,在一片寒料峭的背景中美得不可胜收。

 石子路上有被雨击落的残骸冬叶,墙角滋长出断断续续的青苔,上面蒙着珠和泥,陷入墙深处,正充朝气而不知痛的呻/

 陈靖深看着这样景顿住脚步,他缓慢说“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昨晚我们睡前都没有想过,仅仅几个小时而已,就已经冬去来。海城的时间过得太快,我们都不是昔年的自己。”

 我顾不上什么颜面和尊严,我早已将这两者丢弃在我走来的路上,我也从没想过有哪一天我还会重新拾起,如果拥有尊严与骄傲需要付出贫穷和遭人侮辱的代价,我宁可一辈子都活得毫无颜面,只要我站得起来,不必被狠狠踩住。

 我飞快冲过去从背后死死抱住他,他身上的西装带着一点皮质滑面,我将脸颊贴住,我感觉不到来自他体内的丝毫温度。

 他握住我环在他腹部的双手“你不是说你最讨厌雪天,现在过去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我后来想了想,可能是我太自私,我把你强困在我身边,以我曾救过你为筹码,并没有想过你是否愿意,祝臣舟看到了你渴望的另外一面,不是你隐藏太深,而是我从未留意。”

 我听着他说的话,我知道这个男人真的在距离我远去,不管我怎样挽留哀求都无济于事,他厌恶我,恨透我,他没有给我机会,他从心里就已经将我放弃。

 我用力摇着头,像是有一颗巨大药丸堵住我喉咙,泛着这人世间最无法忍受的苦辣。

 我很想告诉他我是讨厌雪天,因为我曾在大学纷飞的雪天被抛弃被丢在街角险些冻死饿死,我经历了海城最恐怖寒冷的冬季,也是我人生中最黑暗悲凉的时光,但我也感谢雪天深爱雪天,否则我不会遇到陈靖深,但终究因我一时的/望而沦为灰烬。

 我嗓子眼被哽住了,我说不出话,只能奋力抱住他,陈靖深始终没有挣扎或者再推开我,但他的漠然和冷静让我更觉得心凉。

 “季节是冬天还是春天并不重要,重要在于人心怎样想,是人太过固执,总以为做错事可以弥补,但其实有许多只有一次机会,把握不住就再不会重来。四季变化从不会因为任何天灾**而改变,就像人心,想变的时候才会变,不想的时候谁也迫不了,总而言之都是人自己的问题。季节永远都在周而复始,不停变换,我们只有顺应天意。”

 “可你从来不信命。”我哭得听不出在说什么,我用力揪住陈靖深衬衣颈口,我看着蓝色领结在我指尖捻下变得狰狞而褶皱,我仍旧不肯松手。

 “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以为是,我不该把自己对你的感情想得那么伟大,连你都没有信心,我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坚守住,我不会再见祝臣舟,永远都不会。”

 陈靖深没有说话,他一点点将我手指掰开,从他衣服上剥离,在我失去最后勾住他衣扣的机会时,我崩溃得嚎啕大哭。

 泪雾朦胧中我看着陈靖深彻底远去,他背影苍凉孤寂,融于这天水一。春风拂过深深庭院,树叶沙沙作响,灌入门内的寒气将我吹得浑身冰凉,我像是在一个悬崖边缘不停挣扎不停呐喊求救,怀揣着心希望,等着一双拉我上岸的手,可最终被现实致命一击坠下渊底,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只是一个念头,它让我眨眼间失去一切,我曾想过很多次我死后到底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可我唯独漏算了,我这样的人,死后连容身之处都不配有。

 陈靖深走向等候在长街上的黑色轿车,司机在驾驶位探出头看了我一眼,不知对陈靖深说了什么,他脸色并不好看,也不曾回头,而是直接弯坐进去,吩咐司机开走。司机脸色略微有点尴尬,他朝我颔首微笑示意了一下,便将车驶出小区。

 我望着一瞬间空下来的庭院,花香四溢天蓝如洗,可我却仿佛被剥夺了全部。一夜纵情后我得到了这世上最深的报复,最痛的打击。

 我蹲在地上,再哭不出声音,只是盯着鞋架上陈靖深的一双居家拖鞋愣神,我脑海中反复出现他抱着我为我洗澡的场景,还有他带着我去看银杏树,为我下厨做生日餐,他总是非常木纳,但也格外温柔,他没有花言巧语,不会花样百出,但他以他的方式给我撑起一片最安稳的天,在他庇佑下我不必经历狂风暴雨,不必受世态炎凉,他给了我骄傲和体面,给了我自信与风光,可那样温润的男人,终究被我亲手毁掉。

 保姆解下系在身前的围裙,她朝我跑过来,想要将我拉起,可我全身都没有力气,因为腿麻支撑不住我不断下沉,保姆非常焦急的喊着我,我目无焦距凝视那片落花残骸,我仿佛看到陈靖深朝我伸出双手,他一如既往面带微笑说“沈筝,我怎么舍得丢掉你,快过来。”

 我破涕为笑,张开双臂朝着他怀抱扑过去,可我刚跑了一步,便头朝地狠狠栽下,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钟,听到保姆声嘶力竭喊了一声,然后眼前顿时漆黑。

 我陷入一团非常恐怖的雾气中,到处都是模糊不清的白色,像是可以移动旋转,在半空内一点点挥发凝聚。

 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高大及我口的灌木丛,荆棘杂草落叶枯荣,我走了几步便被一块长倒刺的植物割破了小腿,鲜血一霎那涌出,竟然是黑色的,我觉得晕眩,第一反应就是中毒了,我惊慌失措捂住那道疤痕,朝着所有我能看到的方向嘶吼着救命,忽然在这时,我头顶盘旋而过一只巨大海鸟,它似乎从沿海方向过来,身上是海水的腥咸,我想要抓住它翅膀,可它并不是来救我的,它盘旋了好久,伴随着一声剧烈击炸开,它便轰一下隐去消失。

 我吓得脸色惨白,我蹲在树下,看着声爆发的地方,一辆黑色轿车轮廓在逐渐散去的白雾内显,那名司机正是早晨接走陈靖深的王栋,他脸惊恐双手抱头,盯着车外包围住的十几名男人,他们统一着装,看上去凶神恶煞,王栋不知道再说什么,他脸色早已苍白布汗水,陈靖深似乎昏在后座,他始终枕着椅背一动不动,双眼紧闭。

 为首的男人将手中的铁扔在地上,他从口袋内摸出一把短,抵住后车厢玻璃,他微微偏头瞄准,黑漆漆的眼对准陈靖深眉心,我吓得啊一声尖叫出来,我大喊不要,可那些人似乎听不到,他们和我隔了一层巨大的白雾屏障,我看着那人扣动扳机,闪着火光的弹药将根本就不清醒的陈靖深整个人剧烈弹起,尖锐的子弹头穿过他眉心,血浆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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