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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无法卒睹
 与大龙山鹰头峰的后山遥遥相对的,是蛇头峰和与之并列的钉子峰。

 蛇头峰当然有很多蛇,除了好吃蛇的盛林,连本地人都不敢随便进入。

 钉子峰上当然不可能遍地钉子,而是说主峰像一棵尖头朝上的钉子,浑圆的峰体,笔直的绝壁,仰头看峰尖帽子都会掉下来。峰尖上长了矮小的树丛,据说树丛下岩中埋有财宝,可周遭都是几十丈、上百丈高的绝壁,猿猴难渡,飞鸟绝迹,谁知真假?

 钉子峰山里有一个十多户人家的丁家寨,传说从过去的钉子寨演变而来。全寨人除嫁进来的女人外全都姓丁,方圆几十里就这么一个寨子,其中必有隐情,代代相传,艰苦渡,莫非真的就是为了看守钉子峰上的财宝?人们谁也不知道,连寨子中的老人也不知道。

 丁大嫂李桂花家的茅屋就在寨门旁边,独门独院,石板铺地,竹木掩映,环境优雅。

 已经是午后两点过钟了。在付的带领下,孙发生、乔大勇领着省经委考察组一行六人,艰苦地行走了近一个小时,来到了李桂花的家里。

 屋外绿树成荫,家里却一贫如洗,里屋破旧的木上,李桂花躺着一动也不能动,她病倒了!

 孙发生问:“哥,桂花姐病成这样,你怎么不带她去看病?”

 付惶急地说:“我也不知道啊!昨天还上山了呢!说是有点小感冒,不知怎么成了这样子。”

 乔大勇说:“这家里除了锅碗瓢盆,篮子筐子,怎么什么都没有?”

 付说:“一寨人家家都这样!这只旧柜子还是我搬来的!”

 朱箐用手巾捂住了鼻子,说:“这地方那么穷,为什么不搬到山外边去?”

 其实穷虽穷,屋里却收拾得很干净,根本没有臭味。

 孙发生说:“付大哥,你领着考察组再看几家,我回去找雪琴姐来,给桂花姐看病,”

 付为难地说:“老三,你不好,来回再跑一趟,怕不行吧?”

 孙发生说:“不行也得行!病人要紧!”

 他转身出门,顺来路小跑着前行。部是有酸痛的感觉,只要劳累过度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痛得厉害时根本弯不下去。但凡要从地上捡东西,他便改弯为蹲,再勉强站起身来。

 他走得很快,爬上北天半坡时,遇见了谢云秀和干活的矿工们。

 谢云秀看见头冒汗的孙发生,好奇地问:“三弟,你从什么地方来,累成这样?”

 孙发生息着说:“桂花姐得了重病,必须让雪琴姐带药去输。你赶快喊人跑一趟医务所,我就在这儿等,记住!一定要快!”

 谢云秀大声说:“何大拿,快去跑一趟,帮孙医生把药箱揹来,要快!”

 孙发生心中大定,瘫坐在岩石上。几年来一直带着伤干活,身体已经很差了,尤如强弩之末。

 谢云秀心疼地掏出手绢,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她不怕下属看见,他们谁也不敢说她半句闲话!

 孙发生心里十分感动,说:“云秀姐,当着这么多人,你得注意形象!”

 谢云秀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他,说:“喝口水吧!北天矿的定向爆破什么时候进行?五月份么?”

 孙发生说:“最多五月初就可以打炮了,决不能再拖下去。”

 谢云秀说:“那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天天看见你了!”

 孙发生说:“我有什么看头?残废人一个!这伤,看样子永远都治不好了!”

 谢云秀说:“不许胡说!吉人自有天相,你一定可以恢复健康的!”

 孙发生说:“借姐姐的吉言,让我能坚持到建成大龙山铁矿的那一天,死而无憾!”

 孙雪琴身穿白大褂,揹着药箱,从山石后转出来,白衣飘飘,宛如仙子临凡,美得不可方物。她大声地说:“不准一天死呀死的!尽说不吉利的话!”

 孙发生笑着说:“好!救命菩萨来了!快走吧!桂花姐真的病得很重。”

 孙雪琴说:“三弟,你若能坚持,前面带路吧!”

 孙发生说:“云秀姐,谢谢,还你的水壶。”

 姐弟二人急匆匆下山而去。幸而孙雪琴能走山路,所以行进速度很快。

 孙雪琴说:“三弟,有人说你宗大哥升矿革委副主任是沾了你的光,你说是不是?”

 孙发生说:“纯粹是胡说八道!姐夫哥学识、人品都是一,哪用沾别人的光!”

 孙雪琴说:“凭心而论,太华是不及三弟!可惜人家选了他,委屈了你!”

 孙发生说:“哪有那么多委屈!姐夫才德俱佳,任矿革委副主任绰绰有余。你可别小看了他!我一向对名利地位不感兴趣,姐姐其实是早就知道的!”

 孙雪琴说:“我当然知道。姐姐现在很后悔,如果幺妹离开时我就嫁给你,现在不知有多幸福!”

 孙发生说:“姐姐又说笑了!我一身伤病,哪能给人幸福?”

 孙雪琴说:“幸福是两个人共同感觉到的,不是由谁给予谁。姐姐以为,能嫁给你就是幸福!”

 孙发生说:“姐姐把我理想化了,我其实当不了一个好男人!”

 孙雪琴说:“好不好要由姐姐来判断!在我心中,你就是完美的,哪怕你会睡在别人的上!”

 孙发生说:“爱屋及乌大概就说的是这种情况。姐姐这叫盲从,要不得的!”

 二人谈谈说说,很快来到了丁家寨,走进了丁大嫂李桂花家的茅屋。

 孙雪琴不管外屋坐了些什么人,直奔里屋,坐到了李桂花躺着的木上。她把手伸到李桂花的额头上,发觉体温并不算高。于是拿起病人的手来把脉,又发现脉象平和,除了怀有身孕以外,不似有病的样子。

 孙雪琴觉得奇怪,李桂花朴实本分,不像装病的人,为什么会躺着起不来呢?她从药箱取出听诊器,决定听听病人的心音再说。听了半天,病人的腔中也似乎一切正常。

 孙雪琴犹疑地问:“大嫂,你究竟是哪儿不舒服?”

 李桂花皱着眉头说:“脚趴手软,四肢无力,头昏眼花,下去站都站不稳。”

 孙雪琴说:“我知道了,你本来只是点小感冒,由于身体一直营养不良,再加上怀了孕,有小宝宝在跟你抢那点可怜的热量,所以才成了这个样子,放心!输点葡萄糖就起得来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付说:“雪琴妹子,花儿的病不要紧吧!”

 孙雪琴说:“典型的营养不良症患者,付大哥,你怎么不给桂花姐东西吃?”她一边说,一边拿出输器械,把针管进一大瓶葡萄糖溶里,把瓶子吊在架上边,另一头的针管则毫不客气地入病人手背上的血管,用胶布固定住。很快,显示器里,葡萄糖溶一滴滴地滴下来了。

 付不解地说:“这几个月的工资我大都给了花儿的,怎么还没饭吃呢?”

 李桂花歉疚地说:“对不起,哥,娃娃家太恼火了,我一大半都给了他们家!”

 孙发生说:“桂花姐,我想问问,娃娃究竟是丁大哥留下的,还是他兄弟家抱来的?”

 李桂花说:“主任,老实说,老丁和我没有生过娃娃,那一个真是从兄弟家抱来的。”

 孙雪琴说:“三弟,查户口么?都出去吧!让病人休息!才能好得快点!”

 众人走出外屋。孙发生问:“乔组长,调查一下午,情况如何?”

 乔大勇说:“惨不忍睹!无法卒睹!没有一人有完整的衣物,没有哪家有足够的食物!饥肠漉漉,面黄肌瘦,真不知这还是不是共和国的土地!地方上究竟管了些什么!”

 孔羽哲说:“赤贫!家徒四壁,茅屋漏风。这种生活,当真可怜可悲!”

 戴宣兵说:“土地贫瘠,粮食欠收,不仅不起公、余粮,还得国家发放救济粮,活得太艰难!”

 孙发生说:“既然如此,他们还待在深山里干什么?外出找活路啊!”

 付说:“我问过了,丁氏古训,钉子山是丁氏一族神山,必须代代守护!只要还剩下一个人一口气,也不能离开丁家寨!包括自愿嫁进来的女人。”

 乔大勇说:“这其中定有隐秘,但那不是我们现在能解决的问题。每家我们都送了几十块钱,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丁家寨的问题,还得在大龙山铁矿的发展中解决!”

 孙发生说:“青壮年可以通过招工的途径解决,老弱妇孺呢?谁来管他们?”

 孙雪琴说:“守着宝山饿肚子,没有道理!我看到,山沟东一堆西一片都是矿石,而矿上十年八年也开采不到这里来。何况窝矿没有开采价值。不如让老乡们组织起来,帮矿上回收这些矿石,矿山按数量付给一定的劳动报酬,岂非两全其美?”

 孙发生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惜不通公路,矿石没法运上矿山去。”

 付说:“到北天没有几里路,组织老乡修一条便道就行。可惜没有资金。”

 乔大勇说:“这点儿钱我来想办法,就当是考察组支持矿山配套建设的一项小工程罢了!”

 孙发生说:“一言为定!我们也会向矿领导报告,请他们批准。非得拔掉这里的穷不可!”

 孙雪琴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丁家寨,钉子峰,都有希望了!”

 李桂花却在里屋喊起来:“孙医生,药水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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