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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震(一)
 盈已真人收到了白云楚的传讯,马上派出人手到啸月宗打探情形,顺便责备了白云楚以自身血绘护山符阵之举过于鲁莽,白云楚听玄墨带回的话,不过是微微一笑,略一思忖又蹙眉叹道:

 “此番啸月竟然连发千里飞魂书的时间都没有,想来是凶多吉少了…虚冥界一向是人修的天下,不过是一次转瞬即离的大陆相撞,怎会带了这许多的妖人妖兽过来?!”

 他沉着叹了一句,旁边落雨还有些懵然不解,玄墨和岚霏却是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只是如今情形不明,师徒几人也只得先按下忐忑,潜心修炼。

 过了几,盈已真人派去打探消息的弟子返回,带回的消息却是啸月宗已经空无一人,宗门建筑尽数被毁,好在废墟中却没有发现太多啸月弟子的尸体,想来应该是阖宗弃山而走了。

 这样的消息说不上太坏,却依然被盈已真人和各位长老了下来,宗门弟子中极少有人知道此时,只是都觉得,近里本宗似乎正在准备着什么大事,师父们考校修炼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北冥宗派出第二批人手四下里寻找啸月宗弟子们的去向,几个月后陆续回来的弟子们却都一无所获,这个曾经位列虚冥界三大宗门之一的门派,居然在整个大陆上销声匿迹了!

 岚霏是亲历过那场大战的,对妖兽和妖修还心有余悸,她消解心头霾的办法,就是潜心修炼,玄墨却不同。

 岚霏总觉得自家师兄这几的行动有些奇怪:自打得了丹霞仙子的法门后,他换做了月夜修炼,白里大多在舍里休息打坐,可这几天却是跑前跑后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样过了十几,某天他突然将岚霏和落雨叫到后山林子里,甩着尾巴言到:

 “你们入门晚,想来不知,再过几就是师父二百整寿了,虽然说二百对于咱们修真之人算不得什么,不过咱们点翠林也好久没有热闹过了,这几我略准备了一下,咱们商议商议,给师父庆生如何?”

 岚霏和落雨闻言也十分跃,师兄妹三人马上就嘀咕着筹备了起来,无外乎是准备些师父喜欢的茶和灵餐,再想些吉祥话什么的,修炼之余做这些,多少也是个乐子。

 白云楚看他们忙忙碌碌的,也曾偷偷叫岚霏过来问过,一向最听他话的岚霏却是三缄其口,怎么都不说,他心下就有了几分了然,也不说破,任他们折腾。

 到了生辰这,玄墨正愁怎么将白云楚骗走好布置庆生的事情,他自己却突然提出要岚霏跟着去一趟执名峰。

 岚霏在玄墨的窃笑中跟着自家师父御剑离开了孟章峰,一路到了明灯殿,白云楚带她穿过密密麻麻的魂灯,找到了一盏已经寂灭的魂灯,岚霏看着那古旧的灯盏,知道这定然是很早之前立的,如今灯火已灭,灯身却依然干净明亮,被人擦拭的很好。

 岚霏看了看那灯盏下面,端端正正地写着“秦淮月”三个字,岚霏脑子里灵光一闪:“师父,这…”

 白云楚回头看了看她,笑容里隐含着一丝伤感:

 “你猜的不错,这盏魂灯的主人当年也是咱们北冥的护法长老之一,正是小师叔泽阙剑君的姐姐,也是师父的师妹,还是…我的母亲。”

 他此言出口,惊得岚霏瞪大了眼睛,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白云楚转过头,拿起那盏魂灯仔细擦拭了又放回去,转身带着岚霏走出了明灯殿。

 师徒二人没有御剑,而是慢慢走在回孟章峰的路上,白云楚似是一直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才叹了口气像是自语,又像是对岚霏娓娓道来:

 “当年大陆浩劫,原本安定的南方妖兽横行,我的外祖老宗主护着弟子们御剑千里来到云梦山这个极北寒冷之地,有幸得到了云梦原住之人圣女族的慷慨收留,在云梦山开宗立派,后来老宗主重伤到后山闭了生死关,宗主之位就传给了师父,那时我娘和小师叔,也就是我舅舅都是宗门长老。”他略沉了沉,言到:

 “师父因为我娘和我舅舅是外公托付给自己的,对他们就更宠爱一些,又因为她们年纪还小,修为也低,别的长老师叔们也对他们很容忍,我娘和舅舅一样,都是跳子,常常趁着师父不备溜下山去玩儿,屡教不改…”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一下:

 “那时候大陆上兽已过,没有什么危险,我娘也已经结丹了,师父也就不过多限制她,慢慢她出去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终于有一次出去就没有再回来。”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看明灯殿的方向,目光也黯淡了下来:“一开始师父和小师叔还以为她是贪玩忘了回家,可她一走就是二十年,师父终于觉出不对,当时北冥宗已经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发展的很大,弟子几千人,师父便派出一拨一拨的弟子出去寻找,可找了二百多年,却依然不见踪影,若非明灯殿里她的魂灯还好好儿亮着,大家还以为她已经陨落了。”

 岚霏听得入了神,追问了一句,白云楚便掏出飞行符,师徒二人上了飞行符慢悠悠向着孟章峰飞去:“又过了几十年,就在师父几乎要放弃找她的时候,我娘却自己回来了,怀里还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我。”

 他回头看看岚霏,果然在她眼中看到一丝疑惑,当下便笑到:“你可莫问我爹是谁,恐怕整个北冥宗,除了我娘亲自己,谁也不知道我爹是谁…”他笑了笑,索转过身来到:

 “我娘一去几百年,回来时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两百年修为不但没有提升,反而还降到了融合期,我师父和舅舅也曾问过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却是怎么都不肯说,我师父他们想着既然人都回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便安顿她歇息,谁知第二天他们再去看她,却发现那房里只剩下了我…”他垂眸微抿,笑中带着一丝苦涩:

 “没人知道我娘经历了什么,离开后又去了哪里,我小的时候身体很孱弱,脑子也是呆呆傻傻的,我师父寻不着我娘,便将心血都投在了我身上,慢慢我身体有了些起,脑子却还是痴傻,直到十几年后大陆上又爆发了一次小的妖兽,我意外在那次兽里受伤昏,清醒之后却是慢慢明白了过来,脑子里记起了很多事,有些是这大陆上有的,有些是十分荒谬不经的,不过从那时起,我终于可以修炼了…”他叹了口气:

 “后面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至于我的名字,也是师父按照师兄们的排名起的,姓氏倒是我娘留下的,可谁又知道是真是假呢…此事慢慢沉寂,直到百年前,我娘的魂灯寂灭,师尊便知道此是怕是终究,再也寻不到真相了。”

 他沉默了一瞬,点翠林便近在眼前白云楚转过身,对岚霏言到:“我手中一些法器和功法都是我娘留给我的,直到我脑子渐渐清明起来,才知道她在我身上封印了一个须弥空间,里面有些我能看,能懂,能用,也有不能窥探触碰的…”

 他驭使着飞行符落在地上,转身对岚霏说到:“宗门里大多数人都知道我的身世,可我身上这些特异之处,知道的人并不多,点翠林也就你和你师兄大略知道了,说来也不是什么好事,莫同他人讲。”

 岚霏赶紧仔细应了,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一瞬间她突然很想拉住白云楚的衣袖,告诉她自己便是当年洛青的遗腹子,告诉他所有关于自己的秘密,可就在她伸出手去,尚未碰到他衣角之时,却听到了落雨银铃般的笑声,岚霏的手慢慢收回,默然跟在自家师父身后向着微笑的师兄师妹走去。

 那一天的庆生宴,师徒四人都十分开怀,白云楚难得饮了一点素酒,居然借着微醉在庭院里舞起了剑,岚霏看着他比平里大了很多的笑意,突然觉得自己素承他照拂回护教诲点拨的多了,竟然忘了自家师父其实也是个很年轻的男修,或许也有许多愁绪,隐在他一成不变的温暖笑意中…

 岚霏有些薄醉了,想着自己后也该好好关心师父才是,自己该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一辈子,再不让他孤单才好,很多年以后她再想起那个午后,方知乐极,果然便会生悲…

 有很多话想要说,也有很多话想要问,她想着修真之人岁月悠远,什么都可以慢慢来,却不知天道无常,波诡云谲中,人亦如草芥浮萍,随风飘扬,一触即分…

 热热闹闹地给师父庆了生,玄墨看着渐渐升起的圆月,脸上出了十分恬淡的笑意,白云楚知道他又想修炼了,便招呼两个徒弟各自回舍打坐,玄墨摇着尾巴目送师父和师妹们进了各自的舍,便转身任柔和的月轮照耀在自己的身上。

 这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大狐狸无比足地眯上了眼睛,丝丝缕缕的月华沁入体内,汇进他的妖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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