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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六九 相争盘中肉
 “捷报!西北捷报!”

 “西北八百里捷报,官军剿灭寇,生擒闯王高祥!”

 闹市之上,一匹快马飞驰而过,在背上的锦旗猎猎风响。闹市之上飞来快马,顿时飞狗跳,卖茶叶蛋的,卖樱桃的,摆涮羊摊的,被慌乱躲避的人群搞得一片狼藉。

 人们大声咒骂那些将自己的摊子撞塌的人,却无人怪罪那个骑马的罪魁祸。闹市止驰马,但是五城兵马司的捕快却站在一边,看着那匹快马呼啸而过。

 “捷报!”

 午门守备老早就大开城门,将快马放入城。

 “干爹,干爹!西北大捷!官军大破寇三十余万,生擒贼高祥!快告诉皇爷吧。”

 高启潜也是非常兴奋,这几天朱由检心情抑郁,常常怒,不久前通政司的左参议因为一个小疏忽,就被廷杖致死。现在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传进紫城,皇上的心情一定会转为晴,皆大欢喜。

 “别急!”高启潜沉片刻“通知王公公,一同面见皇上。”

 “是,还是干爹想得周到,瞧奴婢,差点做了天大的错事。”

 一干太监等人大呼小叫着走向冬暖阁,王承恩更是在门口就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大呼:“皇上,大喜,大喜!”

 御座之上的朱由检眼睛里有几血丝,瞪大了眼问道:“何事大喜?”

 “皇上,洪经略和孙督师率大军在河南弘衣卫大破寇三十万,生擒闯贼高祥…”

 “什么?真的?”朱由检腾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只听得“哗”地一声,龙袍挂在椅子上,这么一用力,撕破了一大片。

 “哈哈…”朱由检仰天大笑“二祖列宗啊…”高启潜叩道:“高祥就擒,西北与中原寇肃清,只需数年,我大明便可恢复生产复苏元气。届时举倾国之力,戮力对付皇太极,皇上澄清宇内,中兴大明,功比汉武,光耀大汉之千秋功业,吾皇万岁!”

 众人皆跪倒高呼万岁。朱由检大笑不已“这个孙传庭,朕就知道没有看错人,哈哈…召杨嗣昌,周延儒,卢象升等内阁大臣觐见。”

 众大臣在平台见驾,照样是歌功颂德一番,皇上高兴,大家皆大欢喜,唯有周延儒的颂词有些勉强,比平时的伶俐口齿,今天是逊了许多。

 殿内焚香,香烟缭绕,大伙面有喜,一边憧憬美好的未来,一边讨论献孚时候的礼仪规格等事务,还有封赏诏书等等。

 “皇上慧眼识人,孙传庭不负圣恩,就让伯雅押解高祥回京述职吧。”杨嗣昌以很轻松的口气说道。

 周延儒立即说道:“杨阁老,老夫有一事不明。”

 杨嗣昌看了一眼周延儒,随即笑道:“元辅只管说。”

 “捷报洪承畴孙传庭在河南弘衣卫破贼军主力,但是高祥却是在陕西黄陵被擒…”

 “元辅,他二人手握数省兵马,人非三头六臂,难道什么都要事必躬亲?皇上坐镇大明中枢,天下功业,皆因皇上英明方能成功,此战最大的功劳是皇上慧眼识人,然后才是洪孙二人尽心力行皇上方略之功,不知元辅意下如何?”

 周延儒横眉道:“杨嗣昌!皇上英明神武,还用你说?不要左顾而言他!我等就事论事,西北大捷,明明是洪承畴和孙传庭合力所为,为何独独要孙传庭献孚?”

 杨嗣昌冷冷地说:“伯雅未到西北时,贼寇何以愈演愈烈?况且西北尚需人坐镇,难道献孚也要两位封疆大吏一同回京?哼!就知道计较私利,究竟谁在全心为圣上分忧,圣上心中岂会不知,要你在此聒噪?”

 “杨阁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卢象升一脸怒气“难道就只有你们那一在尽心辅佐朝政,我等皆是素餐尸位?”

 “卢尚书,饭能吃,话可不能说,什么叫你一我一,你倒是说清楚些!”

 卢象升扬了扬拳头,差点没忍住打过去:“洪经略经营西北一载方有今之效,孙传庭刚到西北不久,能有何建树?不过是运气好碰到了,却恬不知硬说是一己之功,无,可愤!”

 “好了!”朱由检端坐着喝了一声“争来争去,成何体统?周延儒,你说,高祥究竟是如何被擒的?”

 周延儒忙躬身道:“回皇上,官军主力在弘衣卫大破贼军,高祥率残兵败将北逃,潜入陕北,官军所追不及。此时能在陕北阻击高祥的只有赵谦所部,西北总督府不知为何竟下令其部南撤,老夫猜测定是有些人不愿大功落入旁人之手,以私害公所致…”

 “周延儒,妄自揣度,居心何在,有些人是哪些人?”

 朱由检举起右手“让周阁老先说完。”

 “谢皇上!赵谦等人冒死北进黄陵,在毫无支援的情况下以少击众,才能有生擒高祥之事,此战赵谦部以四千死士攻击高祥田见秀贼军万人,其报国之心,月可鉴。长安指挥使同知赵谦,玉碎报国,你等却在此面红耳赤地争功,以何面对忠烈死士?以何面对在天英灵?”

 卢象升常在行伍,知军法,听罢不道:“战场抗命,还有理了不成?”

 朱由检却不关心那些,他只在乎结果,完全没有在意卢象升说的话,只是问道:“赵谦,可是上次黑树林数千胜数万的那个?”

 “回皇上,正是那个赵谦。”周延儒心道就算将大功算到死人头上,也比让杨嗣昌一坐大的好。

 朱由检用手掌轻轻拍了一下御案,叹道:“真良才也,拟旨好生抚恤其家属。”

 杨嗣昌听罢不敢拂了圣意,只得不动声,静观其变。

 周延儒见罢杨嗣昌闷闷不乐无可奈何的样子,暗地俨然自得,继续说道:“赵谦督军螺州时,被困数月之久,城中粮草告竭,将士饥餐贼,仍然忠贞朝廷矢志不渝,将士高歌: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忠臣已去,东望京师,长歌当哭…”

 朱由检默然,少顷道:“此歌乃赵谦所作?”

 “正是。”

 朱由检低头沉道:“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好词,颇有‘请君暂上凌烟阁’之气概,较之唐诗建功立业之心,更显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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