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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漏*点就象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却总在身后留下一片断壁残垣。

 谭斌皱起眉头,望着劫后余生的卫生间,不知从哪儿下手开始收拾。

 两人的衣物团在浴缸里,瓷砖上到处都汪着水,地毯被浸得透

 她连声叫“死沈培,过来擦地。”

 沈培拉过薄被盖在头上,只当做没听见。

 谭斌爬上揪他的耳朵,他有气无力做柔弱状:“你真狠心,我已经被榨干了,动不了了,明天再干活成吗?”

 谭斌啐他“明儿一早你就跑了,骗谁呢?不成!”

 沈培再提条件:“先吃饭行不行?我饿死了。”

 谭斌这才想起,进门时好像见到餐桌上有几个碟子,上面还扣着几个瓷碗保温。

 跑过去查看一番,果然是几个家常菜,看上去卖相还不错。

 她难以置信,惊奇地问:“你做的?难道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沈培穿好衣服走出来,神色赫然“不是,叫的外卖。”

 “嘿,我说呢,你一向十指不沾水,怎么突然转了?不对,”谭斌忽然起了疑心“这两天你的表现都不太正常,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你想干什么?”

 “切,小人之心。”

 “说实话,坦白从宽,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唉,难怪人说唯小人与那什么难养也!”沈培叹气“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不能和你一起过,只好先预支。预支,明白不?”

 谭斌眨眨眼没有搭腔,坐下喝了半碗汤,才闷闷地说“我不过生日,二十五以后就不过了。”

 “暧?”沈培咬着筷子问“为什么?”

 “一天天奔着三十大关去,有什么可庆祝的?”

 “自欺欺人,你不过生日,三十岁还不是照样来?”

 话说的非常正确,可却字字锥心,因为良药总是苦口,真话永远刺耳。

 谭斌郁闷得不想说话,无打采地挑起几青菜,刚要放进嘴里,眼梢抬处,忽然注意到餐桌后面的墙上,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咦”一声,站起来走到跟前。

 原来空白的墙壁,添了四幅带框油画,除了她见过的那幅《春风》,另有三张新画,风格迥异,画中的模特却都有一张相似的脸。

 她震惊地回头:“这是什么?”

 “真不容易,你总算注意到了。我忙活了一个月,今天又差点让锤子砸掉手指头。”沈培从身后搂住她“我的礼物。生日快乐!”

 谭斌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画布上突起的油彩,一时间百感集,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一个系列,看出点什么没有?”

 “画中人经历了不同的年龄?”谭斌犹豫。

 “对,你瞧,宝贝儿,我已经见证了你的一生。”沈培指点着最后一幅,画中的女子眉梢额角沧桑难掩,双眼却清澈坦然,浸透了穿越岁月的睿智和优雅。

 谭斌仰起脸,眼眶微微酸涩,但忍不住调侃“真有你的,敢这么大无畏给女友庆生的,你可能是一人。”

 “我想告诉你,真老了也没什么可怕,看,你还是很漂亮。”

 “嗯,把我画得真难看。”

 “说话当心,”沈培手挪在她的脖子上,手指作势收紧“不要羞辱我的作品。”

 谭斌转身抱住他“我喜欢,谢谢你!”

 沈培拥着她站一会儿,小声说:“等我回来,搬我那儿去吧。”

 “干嘛说这个?”

 “你去上海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我…我…咱们还是试试两个人的生活好不好?”

 谭斌抬头,略微有点紧张“理由呢?”

 大半年前两人曾讨论过同居的可能,但几句话一过,就开始话不投机,最后彻底谈崩,冷战了一个月。再和好两人都若无其事,谁也不愿再次提起,相关话题自然成了忌。

 沈培嗫嚅:“我…你也知道,我就是害怕结婚,总觉得两人好好的感情,加上一张纸就变了味儿…”

 他怀中柔软的身体蓦然变得僵硬。

 “明白。”谭斌依然在笑,可是眼神渐渐变冷“我是想问,同居之后呢?”

 “我不知道,所以想试试。如果感觉还好,我要娶你,宝贝儿。”

 谭斌干笑一声“换句话说,你感觉不好,我就得拎着箱子落荒而逃,对吧?”

 “我不是这意思…我…”沈培没料到谈话如此不顺,上来就失去主动,预计的步骤完全被打,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只是害怕,害怕两个人之间,突然掺乎进来两家人,也不敢想象如果没了感情,两个人因为别的原因还要凑合在一起。”

 谭斌冷笑“人最后都要死的,那你生下来做什么?”

 “你别说得这么难听成吗?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上回我说过,只要结婚,我一定会娶你。”

 “哎哟嗬,是吗?我是不是要跪下来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你…你讲不讲道理?”沈培被到了墙角,开始口不择言“我为你好,不想耽误你,别忘了你马上就二十九了!”

 “谢谢您提醒!”谭斌挣脱他的手臂,倔强地面对着他的眼睛,声音变得尖刻而生硬“沈培,我跟你说两句话,你好好记住!一,我有父母的家,有自己的房子,婚前我不和任何人同居,这不是底线,是原则,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

 “二,我从没有过你结婚,如果结婚让你这么痛苦,你从这儿马上出去,外面是你的自由世界。”谭斌声音有点哆嗦,眼泪堵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始终没有落下来“你以为你在买家电,先搬回家试用几个月再付钱?真可笑!你不觉得自个儿太天真了?你也用不着委屈自己,谢谢,我不需要,一点儿都不需要。”

 连珠炮一样的语速,得沈培张口结舌,根本不进嘴。

 谭斌则甩手走进卧室,把房门重重撞上。

 “我错了,是我犯浑,咱不说了成吗?”沈培倍觉内疚,追进来道歉“我挑着走前的日子和你商量,就是为了给你给我,都留下一个人想想的时间。”

 “想什么?没什么可想的。”谭斌话里不留丝毫余地“对不起,明天我要上班,想早点睡觉,你走吧。”

 卧室门哐当一声,在他身后再次重重关上。

 沈培一个人在客厅,垂头丧气坐了很久。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句话说错,又从有理变无理,被谭斌噎至哑口无言。

 上一次也是这样,说着说着激动了,谭斌就甩下脸再不肯正面锋。

 为了给两年的感情做个待,他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非常有诚意地做出最大让步,他愿意克服自己的恐惧,一点点尝试。

 但谭斌的反应,却和想象中大相径庭,最后竟成了这么一个局面。

 沈培不由叹气,想自己在外面也是玉树临风一著名青年画家,怎么到了谭斌跟前就变得笨嘴拙舌?

 他试着扭动卧室的门把手,门应声而开。谭斌并没有锁门,这让他心里感觉到一点安慰。

 两个人一次背对背睡在一张上,都没有睡踏实。

 吃过早餐,沈培就要出发了。

 谭斌从起起,一直把他当作透明,不肯和他目光对视,也不说一句话。

 沈培暗自叹息,取过自己的背包,准备换鞋离开。

 那双户外靴的鞋带系得相当紧,他用鞋拔努力半天,额头冒出一层汗,也没有把右脚挤进鞋里。

 沈培自小就不大会系鞋带,从来都是他妈或者保姆帮他松松系好,让他一脚套进去了事。

 可是户外靴不一样,鞋带不收紧,自然弊端多多。他又不想腆着脸求谭斌帮忙,只好一筹莫展地继续和自己较劲。

 谭斌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夺下靴子,解开鞋带又扔回他脚下。

 沈培噘着嘴看她,动也不动。

 谭斌内心挣扎半天,骂自己一声“真他妈的没出息”还是单膝跪在地板上,先帮他穿好,再一点点紧鞋带。

 望着她鼻尖上细密的汗珠,沈培的心融化得一塌糊涂,摸着她的头发说“昨晚对不起。”

 谭斌在鞋带上系了一个花结,顾左右而言它“出门在外,你自己保重。”

 沈斌搂紧她,额头轻贴在她的额头上,许久未动。谭斌扬起眼睛,两个人额头遮蔽的阴影里,她看到沈培的睫在不停地抖动,被什么东西粘成的几簇。

 他说:“斌斌,你一直是我的骄傲,相信我,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谭斌低头不说话。

 沈培再挨延片刻,松开手站起来“别送了,我从小怕送别的场面,车开的时候看着你我会难受。”

 他轻轻关门,脚步声曩曩远去。

 谭斌靠在窗口望着楼下的空地,七八辆清一的越野车,都是沈培甘南之行的同伴。

 沈培钻进驾驶座前,仿佛看见她的影子,冲着窗户方向用力挥挥手。

 这一支醒目的车队,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中,声势浩大地穿过小区,沿着道路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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