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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十集第八章

 丹西托病菌之福,与瘟疫沆瀣一气,搞垮了戈特几乎不可战胜的蛮骑大军,获得大荒原之役的胜利。但他毫不知足,要连续追击,将入侵蛮族部众斩尽杀绝,除后患,彻底平定北方国境。

 而在南部的中央郡战场,追击战的规模、时间、范围和艰难程度,就要小得多了。

 前天傍晚,自由军团和民间义勇军抵达巨木堡,会同城内水陆守军对东岸联军发起总攻。

 经过两夜一昼的厮杀,东岸联军二十三万余人尽数被歼,斩首八万、俘虏将近十五万,以习博卡二世为首的近百名的国君、城主、大将、重臣尽皆成为阶下囚,缴获的军用辎重更是不计其数。

 对岸突然涌出无穷无尽的民间勇士,二十多万盟国战友顷刻间被人人海所噬,实力雄厚的大军转眼就土崩瓦解,五离四散。

 打了一辈子仗也未曾见过这等场景的盖亚等人都看傻了,一个个目瞪口呆,肝胆俱裂。

 西岸联军尊贵的头头脑脑们,想破头估计也不会料到,一场必胜的战争竟然会以这种结局收场!

 在那些拽着犁耙、握着锄头、拿着草叉、摇着船桨的老百姓中,竟然蕴藏着一股这么伟大的力量!

 那些温顺和祥、如蝼蚁的农夫、牧民、渔翁、工匠们,竟然能汇集成如此汹涌、如此恐怖的反侵略怒

 富贵可以同享,患难不能与共!被巨大的利益之手黏合在一起来的西岸联军,各国各城军政首脑们见势不妙,当天夜里就各自率军离去,不战而逃--趁着敌人忙于对岸战事,无暇他顾之机,赶紧选最短的路程,用最快的速度逃回国内,总比待在此处等着这片恐怖的人海把本军没要好。

 詹鲁国王,联军攻城总指挥官盖亚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脸色赤紫,眼血丝,在河岸边的空地上拿着长剑舞,哑着嗓子诅咒一切,仿佛在跟整个人间进行决斗一般。

 王弟盖兰把处于癫狂状态的兄长强行拖上马车,指挥詹鲁军队加入逃窜的行列,仓惶朝西南方向撤退…

 不过,西岸的联军虽然作鸟兽散,其首领却毕竟都是识时务的沙场老手,撤退得非常及时。

 自由军团、民间义勇军和城内守军忙于剿灭和追杀东岸联军,没有兵力也没有精力来顾及西岸的仇敌,只有立于西城墙上驻守的部分守军,以胜利的欢呼和对西岸懦夫的咒骂,为这些人送行。

 鉴于西岸逃窜敌军仍有二十余万的强大军力,这些走廊西部各国的精锐部队,撤退速度既快,秩序也非常严整,而且抢先行动,提前了一天一夜撤军,占据了先手之利。

 席尔瓦分析,这些部队仍有很强的战斗力,如果急了反咬一口,也是颇为厉害的。

 反观猛虎自治领中央郡的部队,自由军团和民间义勇军人数虽多,却经过了一个多月连续不停的行军作战,本非正规军的他们,打完东岸一场大战后,已经非常疲劳,如果让他们继续参与追击,反倒有可能得不偿失,遭受挫败。

 整个中央郡的正规军,除了蛟龙军团建制完整,受损不大外,其他各支部队都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黑岩城的部队,黑虎军团成建制被歼灭,三万私兵也全数完蛋。

 巨木堡的部队,红虎军团、巨虎军团历经数月守城战役,损伤严重,每个军团的人数编制自三万变成了万余人左右,五万私兵和两万佣兵也折损过半,总计才五万余人。

 这些部队尚经历过艰辛无比,数月间没没夜固守城头的城池防御战,刚刚又参与了东岸的大厮杀,疲劳程度尤甚。

 兵法之妙,存乎一心,没有绝对的教条。大荒原上是修整数月方大战一场,参战的猛虎军团又都是久历沙场的老兵,故能连续追杀,而席尔瓦等人分析中央郡的形势,认为此刻不符合猛追穷寇的条件,反倒要小心兵法所云“归师勿遏”的戒律。

 因而他下令,蛟龙军团沿水路追击,别亚、也迅率全部正规与非正规骑兵四万人,从陆路西进和南下。巨虎军团、红虎军团共两万步兵也参加追击,这没什么好说的,这是正规军人的职责所在。

 各支追击部队主要任务是将侵略军驱逐出国境,收复失地,在有可能的条件下相机歼敌,跨越边境攻占要堡垒。其余所有部队,驻扎巨木堡修整待命。

 历时近半年的中央郡大战,在渐渐落下帷幕。猛虎自治领中央郡,无论城市乡村,无论军人民众,都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但大家却凭借自己的力量,最终打垮了看似庞大无比、不可战胜的各国联军,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巨木堡内张灯结彩,腾雀跃,城内市民与乡间驰援武士们各自夸耀战功,携手欢呼。大大小小的酒店餐馆,老板们摆出美酒好菜,免费款待卫护城池的守军和从各地跑来解危救难的民间勇士。

 河滨广场、市政大厅、大街小巷,到处是胜利舞会、歌唱表演、狂酒宴和游行大典。整个巨木堡如同一口滚锅,沸腾着劫后余生的欢乐和兴奋!

 上千名报捷使者骑上快马,手持文告传单,冲出巨木堡各个城门,奔向中央郡各处村落集镇。他们的铁蹄踏到哪里,胜利的佳音便传到哪里。

 “巨木堡大捷!入侵联军败北啦!”

 “习博卡二世被擒,盖亚小儿鼠窜!”

 “领主与中央郡订立‘自由权利约书’,凡我自由之民,世代习武,永不纳赋!”

 一个又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被送到田垄旁、街道上、农舍门口,被传入农夫、牧民、伙计、工匠们的耳朵里,人们喜极涕零,奔走相告。各个教堂的祷钟不断敲响,赞颂天主恩德的圣歌在全郡城乡各处飞扬。

 整个国家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喜悦之中!

 “…幸赖诸君之力,卫我圣都,惩诛恶,驱散霾,洗尽蒙尘,痛雪国恨!谨奉夫君之命,与诸君订此约书,框定权利,界明义务,往后生死与共,骨一体,子孙世代永不相违!”

 打铁要趁热!趁着爱国情绪高涨,民间勇士云集国都的时候,美芙洛娃遵丈夫丹西之意,正式公布自由权利约书,代表丹西钤上金印。巴维尔作为自由军团的代表,庞克、卡尔等人作为中央郡民众的代表,也在上面郑重签字。

 别看南部战场的追击光复战役要比北线战场追亡逐北、你死我活的大草原追逐战役逊很多,但论及历史事件,自由权利约书的签订,比之前者,历史意义要更加重大,影响要更加深远。

 由丹西亲手拟定范文,由美芙洛娃代替夫君签署的,史称“血之盟约”的自由权利约书包括以下主要条款:

 凡中央郡巨木、黑岩、红土三城之外的乡间民众,均为“自由之民”获得永久免除一切赋税的优待,享有购买、携带和使用武器之自由。

 签订权利约书之时的每一户人家,土地少于五十亩的,由自治领政府无偿馈赠田地、牧场、鱼池、森林等补足此数。

 各家各户的田地、牧场、鱼池、林地等资产,一经勘定后,永不得再做变动,并严私下买卖。如若私下易,视作违背权利约书,由自治领政府没收财产,并取消易者自由之民资格。

 作为换,凡国家发生战争,自由之民的每户家庭,年龄在十八至五十岁之间的男丁,须自携马匹、战具应征加入自由军团,无报酬地为国效劳。口粮草料、戎装物资等,由国家供给。

 外敌寇境时,所有适龄男丁均负有守土之责。离境出征时,若为家中唯一男丁,可豁免兵役义务。

 自由军团对外征战所缴获的战利品,由自治领政府与自由军团对半分成,国家对有战功者的犒赏另算,不计于内。自由军团中的殉国牺牲者,按猛虎军团战士的待遇标准给予抚恤金。

 自由之民须遵守国法律令,违犯者按规定处罚。凡持械对抗国法者,视作违约,一律收监问斩,剥夺自由之民资格。凡叛国投敌者,亦照此执行。

 没有战争的和平时期,每年农闲季节,所有适龄男丁均须参加自由军团组织的军事训练活动,马匹、战具自备,伙食由国家负担。

 自由权利约书的签订,是猛虎自治领军事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它标志着一个入则耕牧,出则征伐,具有浓厚侵略扩张质的特殊利益集团正式成立,跃上了大陆争霸的历史舞台。

 中央郡地处中央走廊的中心位置,富饶肥沃,地势平坦。这种地方又称为衢地,四通八达,既可以向各个方向进攻,也极易遭受来自各个方向的入侵。

 除非兵力极其雄厚,可以应付多线作战,否则一旦攻出去,就可能遭到觊觎者的直捣老巢。就如本次卫国大战一般,丹西的猛虎军团主力前脚北上闪特,联军后脚就扑了进来。

 若无限征兵,经济受损,财力难当,若继续执行过去兵之策,又难以避免前述的困境,确系一件棘手的两难之事。

 与乡间民众签订自由权利约书之后,丹西寓兵于民,找到了一支暗伏乡间的特殊武装力量。

 这是一支看不见的武装力量,农忙时耕地放牧,打渔伐樵,不影响经济发展。这是一支半常备的武装力量,农闲时组织的军事训练,令自由之民尚武好战,军事素质远高于他国普通民众。

 这是一支或明或暗,可明可暗的武装力量。平时你只看到中央郡乡间近三百万民众、几十万个家庭,瞧不见军队的踪影,可若有人胆敢踏入国界一步,就听“噌”的一声,几十万、上百万把刀就同时出鞘!若需要对外作战,政府根据需要一纸诏令下去,就听“呼啦”一声,少则一二十万,多则五六十万,具有一定战斗力水平的大军就已集结待发!

 国都巨木堡在这样一种特殊武装力量的环绕下,即便不设防卫部队,觊觎其财富、地位的其他国家,在入侵之前也不能不再三斟酌。

 就像一座羊圈外头用铁链皮带拴上的一大群健硕的牛头犬,威胁地对任何胆敢接近者都龇出锐齿,熊罴虎豹、豺豸狼群即使饿得肚皮发慌,也最多只敢伸出鼻子嗅嗅风中传来的气味罢了…

 “盖亚倒是腿脚利索。”巴维尔咧嘴笑道:“平时比狼还凶残,这会却比兔子窜得还快,追都追不上。”

 “中央郡国土面积有限,在西岸地区连夜窜逃,五六天工夫就能逃出国境,返回故国。”席尔瓦无可奈何地摇头:“这群豺狼又拔腿先跑,估计别亚他们只能追歼一些阻击部队和掉队的残敌,主力敌军截不下来。”

 “那咱们干脆趁大家这股热乎紧冲进敌国,让尔和詹鲁人也尝尝被蹂躏的滋味!”手握庞大军队,巴维尔此刻也是心比天高,什么敌人都不放在眼里。

 “不,按照领主的命令,中央郡已经残破不堪,大家还是回去休养生息,重建家园的好。自由军团和民间武装不许跨越国境,只有正规部队可以出境作战,借追击优势攻占一些险要地区。”

 “为什么?难道说…”巴维尔相当不解。

 “领主的命令是经过深思虑的,我深表赞同。”席尔瓦接过话头解释道:“国内作战与国外作战,环境完全不同,一切条件都翻转了过来。任何其他国家的武装入境,都会引起该国民众天然的抵触情绪。如果自由军团和民间义勇军杀过去,必然因复仇心理、军纪问题等,产生烧杀掳掠等行为,那我们就可能重蹈联军在中央郡的覆辙。正规军军纪能够得到保证,至少不会引发驻军与民众的直接武力对抗。为着未来计,领主需要向中央走廊的民众作出宣示,咱们不是去打詹鲁、尔或其他国家、城邦的民众,战争也不是咱们猛虎自治领与某个国家的战争,而仅仅是丹西领主自己与盖亚、习博卡二世等人之间的战争。”

 “这三种不同的战争方式,看起来似乎都是两国兵,可对人心的微妙影响绝不能小视。”席尔瓦狡黠地扬扬眉毛:“手里的武力再强大,某些破坏行为再必要,也千万不要搞到这种程度--突破老百姓起来抗争的心理底线。”

 “可咱们的正规军,数量不多呀!”

 “正因为如此,领主要求我们适当集结和保留兵力,等待北部战场的局势变化情况。”此时席尔瓦尚不知道昨夜大荒原上的战争进程:“如若北线失利,咱们就必须汇合李维将军的部队,连夜北上,与戈特再战…”

 “戈特怎么了?有夫君的消息了吗?!”

 正在此时,美芙洛娃左手牵着瓦莱娜,右手牵着密尔顿,在奈丝丽、娥丽姬丝等女眷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恰听到席尔瓦最后一截话。

 巨木堡的喜庆气氛,丝毫也不能驱除她对北方战场的忧虑,尤其是丹西送来的密信中,明确指出了北线形势以及自己要进行的那近乎孤注一掷的生死豪赌。

 “夫人请宽心,捷报也许正在途中,尚未传到。”席尔瓦安慰道:“秋天是收获季节,巨木堡的麦子成的时候,大荒原的草也应该开始枯黄了,猛虎军团的面包烤好的时候,蛮子的马儿肯定却在掉膘。”

 “但愿如此…”席尔瓦艺术化的双关语,并未给美芙洛娃带来太多的慰藉。

 “夫人,用这个扎辫子好不好看?”

 瓦莱娜不知道大人们在议论什么,因刚参加完庆祝胜利的游行庆典,她还处在兴奋当中,小脸红扑扑的。

 “哎,那是我从战场上捡到的骑士徽章,你怎么偷去的?!”密尔顿一见就有些急了,连忙伸手去抢。

 瓦莱娜不肯出这个漂亮的扎辫子用的徽章,密尔顿却认为这是自己从战场上荣誉归来的见证物,两人绕着美芙洛娃追成一团,把领主夫人的拖地长裙都拽得旋起来。

 “好了、好了,我的小英雄。”奈丝丽抓住密尔顿,替美芙洛娃解围道:“这个小徽章就送给妹妹吧!我给你去找一个比这还要大得多的骑士徽章。”

 “哼,你要说话算话。”密尔顿噘着嘴道。

 “不行,我也要个大的。”瓦莱娜贪心不足。

 兄妹俩又开始吵起来,大家都忍俊不,哄笑起来。

 “孩子们真可爱。”美芙洛娃的脸也开朗了许多。

 “虎儿豹儿也不知道长多大了。”巴维尔感慨道:“要是丹西领主获胜归来,把两个小淘气也抱回来,咱们巨木堡可就更热闹了。”

 一句不经意的话,又勾起了美芙洛娃对千里之外的亲人的思念…

 傍晚时分,鲁道夫一如昨,叉开两腿坐在破蛮冈对面的山头,懒洋洋地指挥作战。

 就着晚霞下酒,和着落品茗,像欣赏一幅油画那样悠然远观前方宏大的战争图景,鲁道夫自觉很有点名将的味道。

 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第一圈营墙已经被攻破,第二圈营墙也被蛮兵们啃得摇乎晃,看起来今晚就能被摧垮。

 一天一堵墙,三天攻下破蛮冈--对于设计好的战役进程,鲁道夫毫不怀疑自己能稳胜券。

 他心里唯一有点担心的,是戈特一直没有给自己来信,其他蛮族骑队也未曾跑来联系。不知道主战场打成什么样子了?

 去,不管他,几十万人的大战役,可不是那么快能分出胜负的。戈特和丹西也肯定都没有心思来顾及破蛮冈这处次要战场,自己乐得躲在角落里捡便宜。

 即便出现意外,戈特战败又能怎么样?拿下破蛮冈,把辎重物资以及丹西的儿子们俘获,就是出现最不利的局面,自己手里头也有足够的谈判砝码。

 想到这,鲁道夫心中宽慰不少,又乐呵呵地举起了酒杯…

 “快,快,快!”

 丹西在焦急地呼喊,下的苦娃在撒蹄狂奔,身后的亲卫纵队在最后一缕阳光的映照下飞进。

 前天夜里人数损伤过半,万人纵队仅剩五千。连夜鏖战,连追击,当其他人可以休息的时候,他们却要在深夜里随同首领出发,不分昼夜地连续急行军。

 为了轻便行军,人和马的重甲都掉了,甚至连轻甲都不披,大家学着蛮子那样反穿羊皮袄子,挂把马刀,背上弓箭,跨上最好的战马就出发了。

 在马上进食,在马上睡觉,一切都在马上解决,一切都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争取更早地赶到破蛮冈。

 丹西本来因战局凶险,为保证两个宝贝儿子的安全而将他们留在了破蛮冈大营,谁曾想,把戈特主力打垮了,后方基地的孩子们反倒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那两个小家伙多么聪颖,多么调皮可爱。他们自小失去母亲,又是多么的可怜。丹西总觉得自己亏欠儿子太多,捧在手里怕化了,含在嘴里怕溶了。

 倘若他们被劫走,那简直就是对自己扒挖心!谁要是敢动他们的一头发丝儿,丹西都要拿他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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