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十七集第一章

　蛮骑部队缓缓迫近，在离丹西一伙人十余步外定住。

　戈特的千军万马，列成厚实的军阵。前几排的沃萨战士一律手握马刀，举成一片刀林，后几排战士张弓拉弦，引而不发，只需一松手，就是箭雨淋头。

　如此严密的布置，哪怕你武功再高，即便是伊森这等高手，抑或柯库里能、卢其阿诺亲来，恐怕也没有本事能够单匹马冲出去逃生。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古斯、塔科和八名卫兵绕一小圈，将丹西护在中心。丹西面无表情，漠然注视着如厚墙般挤过来的沃萨骑阵。

　被上万蛮骑困在核心的一行逃亡者，拔刃在手，跨居马背，冷冷打量四周。他们既没有投降的意思，也没有作出突围的姿态，目光中甚至带着些许期待和兴奋。

　跨于踏雪之上的戈特，手握青龙剑跃出队列，鹰一般的深目，像看罗网中的小鸟、陷阱中的野兔一样，打量丹西一行人，眉眼间掩不住得与笑意。

　在戈特身后，季尔登、鹰斯、则尤等蛮酋和武将们勒马而立。

　而他们的身后，是被反绑双手、嘴巾、由数名蛮兵严密看押的鲁道夫。他此时的出现，解释了丹西这支逃亡分队漏行踪的真正原因。

　“哈哈哈，丹西先生，”看到丹西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戈特缓辔驶近：“我军动用一个万人队前来接阁下，如此礼仪，难道还不够隆重吗？”

　戈特的目光中带着探询。

　两位死对头虽然在战场上过手，可那只是立于兵阵身后遥遥相望，这么近距离打量对方，尚是首次。

　丹西这个叱吒大陆的铁血人物、这个不可一世的年轻霸主，面对如今晚般的困境，会是何种心情？连戈特的好奇心也被勾起。

　同样，大军僵持对峙期间能够擒获敌酋，这等好事就如天上掉金块、绊跤捡巨宝，戈特虽然谨慎，这时候也难免有些喜形于。

　把丹西擒到手中，完成雄心霸业近在咫尺，伸手可及！虽然胜利来得这样轻松，未免有些过于容易，少了很多奋斗的乐趣…

　被围的一小群人，仍是一片无言的沉默。丹西依旧毫无任何表情，游牧联军首领刀子般的目光也刺穿不了他那岩石一样僵硬的脸庞。

　“丹西领主，你好歹是刀山火海中闯过来的人，怎么到这会连话也说不出一句来了？难道你也像个娘们一样，害怕了不成？！”对方毫不搭理自己的冷漠态度，扫了戈特不少兴致，他的话里明显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挑衅。

　“戈特先生，有劳阁下这么兴师动众。”丹西不作声，旁边的古斯却有些忍不住了，他冷声截断戈特的话：“这样赢得战争的胜利，难怪沃萨人骁勇善战传诵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呵呵，古斯将军，到这时候，我可没有闲心来跟你像小孩子一样吵架。战争胜负已分，大伙儿还是把精力放在战后协议的条款上吧！”戈特可不吃这一套，他一招手：“来人，收缴他们的武器！”

　“不必烦劳勇士们动手了。”一直沉默的丹西冷哼一声，将手里的剑扔到地上：“弃剑！”

　叮叮当当的一片脆响，被团团包围的古斯、塔科和诸卫兵均弃剑于地。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异样，唯有被绑缚马背上的鲁道夫神色有些不对劲，想挣扎着说话却又被巾住嘴，发不出声。不过，这种场合下他并非主角，不是注目的中心，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看看谁像个娘们似的胆小！”丹西冷笑着跃马而出：“有上万人护着，你还怕成这个样子。来吧！戈特，要杀要剐，随你所愿！”

　“子够狂的，到这时候还他妈逞威风！”季尔登有些按捺不住，要冲上来教训一下这个几近束手待毙而又极其嚣张的俘虏。

　当那场有始无终、差点大败的会战中，自己苦心栽培多年的亲兵部队“飞鹰队”在阻击战中全军覆没，这些天来每次回忆起那段仇恨，比剜了心还痛。

　戈特轻一扬手，制止了勇将的冲动。

　在蛮族联军首领无上的权威下，季尔登也只能悻悻地勒住缰绳。

　“上来呀！动手啊！为你的弟兄们报仇啊！你要是有种，现在就出刀来杀了我！”丹西似乎也有些冲动，季尔登不上来，他反而挑衅般地上去，一副破罐子破摔，主动求死的样子。

　“丹西领主，你何必跟下边的武夫一般见识，在今天这个高兴日子里，妄言什么杀剐之事呢？”戈特阴冷的话语像一盆凉水，可以浇灭任何失去理智的怒火。

　“哦？”丹西扭过头，一副不屑的样子：“这话又怎么说？”

　“大陆之大，难道容不下两个英雄？倘若你我携起手来，放眼整个大陆，又有何人能敌？咱俩又何必在这荒天野地里，让手下勇敢的将士们拚个你死我活呢？”丹西这么容易被，戈特打心眼里有些蔑视，但早已想好的说辞，还是得说出来。

　“有话就直说，别跟我打什么哑谜诳语。”

　戈特仰头大笑起来：“只要领主愿意签署盟约，把闪北暂借我栖身放牧，我在这里当着上万人的面发誓，你我今后兄弟相称，这大好的江山，咱们同治共享！这个条件，你看如何？”

　戈特不是鲁莽之辈。收益一定的条件下，人们追求成本最小的方案。猛虎军团的战斗力，他有过切身的体会。杀死丹西，引致对方军心大，即便战争能够打赢，可这一路征战厮杀、攻城掠地，联军的损伤恐怕也不会少于十万。

　相反，胁持丹西，先把闪北之地兵不血刃地骗到手。到那时，放不放人、是不是继续打下去，完全可以静观其变，而且也是自己一句话说了算。

　“哈哈，真够厚道的条件！我说戈特…”

　不为人察觉，尤其是藉着季尔登刚才这么一搅局，丹西其实已经悄悄接近了戈特，两人相隔仅一个马位的距离。

　话未说完，平地风起！

　戈特下的踏雪嘶鸣一声，突然失蹄！

　丹西手中多出一柄雪亮的匕首，飞身刺向这位不共戴天的蛮酋！

　当丹西出手时，古斯、塔科和其他卫兵也同时发动猛攻，呈一个扇面疾扑戈特！这十一个人的动作，配合得天衣无，显是预谋在先，演练纯！

　杀气腾腾，寒光闪烁！

　异变突来，蛮兵蛮将们稍一愣神，也连忙驱马上前助战。

　戈特卷入打斗，他们可不敢放弓箭，以至误伤自己的首领－－蛮族极具威胁的远程武器失去了用武之地。

　“小心有毒！”

　局当中就听戈特用湛内力发出暴喝。因为用手掩住了口鼻，叫声不免走样，比则尤的鼻腔瓮声还要难听。

　叫的仍然有些晚，蛮将和亲兵们纵马冲进战圈，下的战马却纷纷哀鸣倒地！

　除了像季尔登、则尤等武功颇高者能够倏忽而退，避开剧毒侵袭外，很多人连同战马同时倒地。

　人和马都口吐黑沫，肤更瞬即变为焦炭般的乌黑！

　丹西等人通过使毒，在团团重围中竟然营造出排除蛮兵接近和弓箭干扰的小型比武场，于众目睽睽下公然行刺自己的仇敌，思路与当席尔瓦指挥的第一次巨木堡防御战如出一辙。

　虽然未曾料到丹西如此胆大包天，且使出下毒的损招数，但武功深、心计狠辣的戈特，对于敌手狗急跳墙的戒心却也有所防范。

　异香刚入鼻腔，戈特就已经屏住了呼吸，并运起强劲的内力出侵入体内的那一丝微毒。

　不得不说，戈特确是剑法大家。爱马失蹄，毒气陡至，加上丹西几人的突然发难，几番突变之下，他依然应如闪电，迅速腾身而起，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拔出间的青龙剑，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剑网！

　使毒之招，只能在对手猝不及防之下，于短时间内创造以多攻少的战机。

　战圈外，季尔登等人已经在用布条包口鼻，马上就要冲回来救助。

　时间非常紧迫！

　丹西刚才撒毒的左手成尖锥状，右手匕刺，如一颗出膛的炮弹向戈特！

　古斯持一张黑黝黝的渔网从头顶兜扑，塔科和另三个卫兵手里拿着几条泛着荧荧绿光的绞索，其他人则是双手匕首，自上下左右各个方向疾冲而上！

　丹西他们的这次联手出击，计谋筹划良久，动作配合熟练，戈特虽然反应极快，但突遭这样的暗刺，仍处于相当被动的防守地位。

　老辣的戈特知道，对方这是困兽犹斗，力图拚个鱼死网破，能俘获并胁持自己逃出生天最好，不然也要来个同归于尽。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情况下的攻击是极其可怕的，气势和潜能都得以完全发挥出来。

　若是自己一味防守，丹西等人的气势会更盛，后续杀招更是源源而来，即使自己躲得开第一招，也很难躲开第二招，绝对撑不过第三招。虽然季尔登等人能迅速过来相助，恐怕时间上也赶不及。

　改变局面，就必须反其道而行之，抢回主动权－－一念及此，戈特手里的青龙剑气势陡盛。

　生死关头，一切杂念被抛之脑外！剑随意行，意随剑走，人剑合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心神半丝不误地觉察到敌人真气的转方向和速度的变异。对方的攻杀进退、虚实强弱，戈特瞬时就已了如指掌。

　表面上，丹西离自己最近，其匕刺气势汹汹，大有一去不回，不胜无归之概，是所有攻势锋芒中的最锐利处。然而，大概是丹西伤势未愈之故，其气势虽盛，内力和后劲却明显不足。

　相反，自头顶盖下的古斯和从旁边侧翼兜击的塔科等人，内力蓄意敛收，却隐含着极其可怕的后手。

　气劲爆响，青龙剑破而出！

　古斯等人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黏劲，两手空的，兵器仿佛不再存在一般。渔网、绞索和十几把匕首悉数不听主人使唤而转移了方向，被戈特强大的内力迫得开。

　于此同时，青龙剑闪烁出极其耀眼的光芒，如一条跃出水面的游龙，向正面扑来的丹西！

　戈特这一招也是深悉兵法－－擒贼擒王，攻敌必救。

　仗着青龙剑的长度优势和硬度，丹西若不闪避，在他能刺及自己的时候，本身已经被青龙剑捅成了串。

　丹西如若闪避，自己尚有排山倒海的后续剑招，令其无从抵御，被开的古斯等人必然要改招相救，从而完全打破丹西等人预先设计的如意算盘。

　况且，即便遇到最坏的情况，自己不能一举转变颓势，也能大大延缓对手重整攻势的时间。而到那时，季尔登等人肯定已经赶来相救，局面将完全扭转。

　一石三鸟，戈特的算计不可谓不缜密。无论从哪种角度看，他自己困而出，改变危局，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令人目瞪口呆的事实却将戈特天衣无的计画完全打破！

　精明若斯的蛮族首领，仍然失算！

　“吁！”乌丁拉扯缰绳，举手打个手势，全队都停住马步。

　几里外是青衣镇，夜中闪动着几排隐约的灯火，看上去一片宁静。

　一路逃亡，所到之处，民舍颓倾、人烟稀少、千里无炊，昔日富饶的国土变成了废墟荒野，乌丁这位败军之将也难免触景伤怀。

　回头瞧瞧手下的战士。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战士们扔弃了旧时的金色盔甲，换上了各各样的便装。

　此刻，大家衣冠不整，风尘仆面，有将近三成战士身上挂彩，脏兮兮的斑驳血迹，掩盖了衣服的原。由于一整天奔驰逃窜而没有进食，所有战士都又累又饿，许多人的眼睛里布血丝。

　想起旬月之前威风八面的骑队，看看今走投无路的惨状，即使是乌丁这种职业军人出身的铁打般的汉子，也不免有些眼眶发红。

　黑岩城之役战败后，乌丁见大势已去，不得不带领骑队逃窜。

　尽管这支骑兵战斗力强，马术高超，但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加上兹波林手下部队的尾追、尔各地驻军的堵截，当的千余骑兵仅剩下三百不到。

　首都巨木堡就在黑岩城西边数十公里处，可如今却被联军围得水不通，跑去只能是送死，其他地方又到处都有尔驻军镇守，堡垒林立、铁网篱笆遍布，虽然是在本国故土上作战，乌丁却不知道何处可以安身。

　为避免暴行踪而惹来尔驻军的围堵，骑队除了尽量走田野小路外，整支人马夜晚都不敢点起火把照明。幸好还有一点月光，替这伙败兵照亮逃亡之路。

　“侦察兵，出列！”

　队伍里跃出两个矫健而干练的小伙子，猛虎军团的特制警号别在间。

　“进镇去打探打探，”乌丁朝他俩努努嘴：“发现不对，立刻鸣号报警！”

　“是！”两名侦察兵举手行礼，允诺而去。

　其他人下马休息。乌丁来回踱着步子，脸的焦躁。

　不一会儿，两人就跑回来汇报，镇内没有尔驻军，一切无恙。

　“哦？真的吗？”青衣镇这样的中等集镇，又坐落于官道之上，按理说尔人必然要派兵驻守，镇内无一兵一卒，确实不合常理，经验丰富的乌丁不免有些犹豫。

　两名侦察兵详细地向乌丁介绍了镇内的情况。

　与一路逃亡得出的印象大相迳庭，青衣镇看不到任何尔岗哨和兵营驻地，民众生活安定，仿佛是个世外桃源。镇内气氛平静祥和，很多人家敞开户门，挂着灯笼，尚未睡觉。镇子主街的西头有个夜市还开着，不少镇民在边逛边采购货品。

　“上马！先锋队随我前进。”乌丁盘算一番，下令道：“其他的人殿后护卫，保持戒备！出发！”

　不填肚子是无法打仗的。对于逃亡部队而言，有关后勤方面的军事教条已经不起作用。为了解决粮草问题，有危险也得斗胆冒上一冒了。

　队伍重新开拔。

　乌丁带着二十余骑在前开路，余下的化作三彪，护卫侧后，二百多名骑兵飞马朝着灯火的方向驶去。

　青衣镇的入口就在前方。乌丁再次举手，示意部队停住马步。

　果然如侦察兵讲述的那样，镇内的气氛安宁祥和，从外看去，甚至可以看到镇口有一胖一瘦的两个老头在挑灯下棋，悠闲得很。

　看来尔人确实没有在此驻军，使得青衣镇仍然保持着昔日的繁华与平静。

　“走！咱们进镇！”

　一招手，乌丁领着二百余饥渴难耐的败兵们纵马而入。

　骑队冲进了青衣镇的主道。

　虽然晚上没有多少人出门，但仍有少数镇民蹲在宅院门口饮酒聊天、打牌下棋。主道的另一头，是一个灯火辉煌的夜市，里面人如织，颇为热闹。

　久违了的和平场景，令乌丁多来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有所放松。

　恰在大家舒了口气的时候，异变突起！

　看到整支骑兵完全入镇，坐在镇口下棋的两个老头，突然捏指入嘴，打出报讯的呼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