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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俊俊昏沉之间,仿佛听见些许人声。“…外感伤寒、体气太亏…要好好休养,我去开葯方…”

 “不,她不吃葯的。”

 她一时只觉口干舌燥,身上又火热得很,忍不住呻一声。有人扶起了她的头,喂了几口参汤,然后又拧了热巾替她拭去额头上的汗。待她觉得好些,又沉沉睡去。

 “好热…好热…”是谁把我丢在热水里?俊俊才微一睁眼,脸的汗就直滴进眼里,她难过得想伸手去探眼睛。

 朦胧中似有人一直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没事了,一会儿就好了。”还替她擦着汗、不时按摩着她的颈肩,让她感到好舒服,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靠着一个温暖厚实的膛…她一直希望有人可以让她靠一靠、可以保护她、可以安慰她,就像现在这样。

 俊俊不再想睁开眼看看究竟,就算只是个梦也罢。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僻啪”惊醒了她。俊俊睁开眼,有些恍惚。

 “别怕,只是枯柴爆了开来,吓着了你,嗯?”端木容躺在她身边,好整以暇地一手支着头,一手顺便替她拉了拉身上的皮毯子。

 她看四周白茫茫的,正不知身处何地?映着月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天上棉扯絮似地飘着大雪。幸而他两人顶上还有简陋草棚这着,端木容又生了一堆火,再加上旁边的温泉池子传过来热气,还有身上厚厚的大皮,所以倒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扑在脸上凉凉的空气,甚是舒服清

 她很熟悉这里,平时若有些不舒服,她自个儿就会到这山上来泡泡温泉。只是从没有在冬天来过。怎么容少爷也知道这个地方?

 “你总算醒了,吓得我。”他一脸关切,温言道。“你受寒了,昏睡了两天呢!幸好方婆婆告诉我这里有个温泉,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现在觉得怎样?”

 她只摇摇头,仿佛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他歉然道:“都是我不好,这么冷的天还害你淋了雨,又得一身,这才冻着的。”

 “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开口问,只是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我不明白,你…何苦把琴给砸了?”

 端木容柔声道:“等你好点了,咱们再谈,好不好?”

 她摇摇头。“你不说明白,我心里难安。”又道:“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我也没想到你会来劫轿,更没料到你会把那把短琴给砸了,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我一件也不明白,教我怎么安心休养!”她落泪哽咽道。“你总是反反复复的,教人害怕。”

 “对不起,我早该对你说明白的。”他歉然。“只是这许多事,我也是走到今明白、才明白我的心。然后我才发现我原来是那么、那么的可恶,也难怪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他微微苦笑,看着她。“如果我跟你说,这都是因为我嫉妒你,才存心对你不好,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嫉妒我?”俊俊一怔。“我哪有什么值得你嫉妒的?”

 “你的才华。你在琴艺上的天分是我所远远不及的。”

 “你胡说,你明明弹得比我好上千百倍。”俊俊讶异道。“这谁都知道的。”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端木容自嘲道。“幸好我比你认真些,你要是肯多下一点工夫,那我真的就得甘拜下风了。”他微微一笑。“你自己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俊俊不语。她只知道从小到大,弹琴对她而言从不是吃力的事儿。想弹就弹,不想练就搁着,没用过什么心,但倒也没有人嫌过她的琴艺。这样就是有才华吗?半晌,她才低声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你说的对,本来就是我太小心眼了。”端木容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我想我就是嫉妒你弹琴时的那种浑然天成的样子。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了,从第一次见到你,在秀楼你跟着我弹‘郊’,你记得吗?”他轻声道。“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并不是人家说的天资过人,你才是的。”

 俊俊不可置信。“你就为这个讨厌我?”

 “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我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太不可理喻。”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但如果你从小到大样样都是顶尖儿的,你一定也会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特别是输给一个。一个…”

 “青楼出身的小拌伎。”俊俊替他接了下去。

 他一笑。“不只如此。”端木容凝视着她,缓缓说道。“我发现我不只输给你,而且还爱上你,那才叫煎熬。一下子嫉妒你、一下子心疼你。一下子责骂你,一下子又后悔。送你走,又舍不得你。前一刻才对你板着脸、下一刻却想见你笑…甚至在昨天以前,我都未曾想过我居然会去劫人家的花轿,这--”

 俊俊忍不住学着他的口气,又替他接了下去。“这要传出去还得了!”她睨了他一眼。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哑然失笑。

 俊俊一时心中百感集,眼中仍是盈盈泪,忙假装着眼睛。

 每次她要哭,又怕端木容骂她爱哭鬼时,她就会装着在眼睛而已。此时又看到俊俊这个熟悉的小动作,端木容忍不住轻轻抚着她的脸,柔声哄道:“你别怪我了吧,我都已经输得这么惨了,不但才华不及你,连一颗心也输给你。”

 俊俊忍不住扑哧一笑。

 端木容见她娇笑中仍掩不住恹恹病容,又想到过去这一年年找她找的好苦,要不是误打误撞的听到那首“一枝花”在她嫁人之前先抢了过来,只怕就要永远的错过她了。他一时之间百感集,低下头去细细吻着她的脸。“我差点就要失去你了…”

 多年来的误会终于冰释。

 俊俊被他吻得心神摇,一时忘情伸出手臂揽着他的颈,却忽然感到一阵侵肌透骨的寒气袭上双臂。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同时这才发现…在这条皮毯下,她居然没穿衣裳!

 “啊!”她惊呼一声,忙把身上的毯子拉到下颚。“我、我…我的衣服呢?”一张脸瞬间成红色。

 “我把你的衣裳都晾在那儿烤着,不是?”他指着火堆旁几件挂的七八糟的衣裳。“泡温泉时自然都了,起来不掉怎么行呢?”他眼中略带笑意。

 俊俊正羞得不知怎么才好,只见端木容也把身子往毯子里缩,跟她挤在一块儿,说道:“你把毯子留点给我,别净往你那儿拉嘛广“啊!”她又惊呼一声。“你…你怎么也没穿衣裳?”

 端木容笑道:“是我抱着你下水的,我的衣裳自然也了,这还用问吗?”

 “那你…你别…别靠过来了…”俊俊忽然紧张得结巴起来。

 “这怕什么?”端木容瞅着她。“你忘了,你十四岁那年发高烧,我不也是这样抱着你泡温泉的。”

 使俊羞得只想整个人钻进毯子里。“那、那不一样,我、我现在长大了…”

 端木容忍俊不,笑道:“这我倒是看得出来。”

 俊俊又羞又气,频频嗅道:“你别一直靠过来啦!”只是两人同盖一条毯子,又都身无寸缕,如何能避免肌肤相亲?

 端木容涎着脸,赖皮道:“这可不行,咱们总共就这一条毯子,我背着你爬山,山上又积雪难行,我也没办法多带东西,所以要不你让我一起盖,要不我就要冻死了!”

 “可是你、可是你…”俊俊简直快哭出来了。“你的…你的…你碰到我了。”

 “哦。”端木容凑到她脸上,贼贼地一笑。“可是这我也没办法啊!”此时此刻俊俊想躲又躲不了,只得另想缓兵之计,随口道:“我…我要喝水,你起来帮我倒些水好么?”

 “好。”端木容微微一笑,坐起身,从身旁摸出一个羊皮水袋。

 俊俊才要拉着毯子坐起来,却见端木容按着她。“你别动,我来就行了。”他迳自喝了一口水,然后俯身凑向她的嘴。

 俊俊不明所以,忙伸手抵在他的前。“你、你这是做什么?”

 端木客只得把口中的水咽了下去,答道:“喂你喝水啊!”俊俊怔住。只见端木容又喝了一口水,眼看又要凑上来。

 “等等。”俊俊又按住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喂我喝水?”

 端木客只得再把那口水咽下去。“你昏了一天一夜,我都是这样喂你喝水的,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喝的?”

 使俊又怔住。她眼看端木容又喝了一口水,忙道:“等一下,我自己…”

 但端木容这次不再理会她,拨开她的手,只管执着地“喂”她喝水。一口又一口,再来一口…俊俊只觉得浑身又发热起来。接下来的事,看来真只得“任天由命”了。

 这会儿,端木容搂着俊俊坐在温泉里。他贴着她的脸,轻轻摩挲,一会儿又在她耳边吹气儿。“你好些了吗?头还疼不疼?”

 “你别闹我就好了。”她让热气蒸得昏昏睡。

 他轻笑,又低头咬她的耳垂。“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对了,你怎么跟李祥说的?”俊俊想起这位未婚夫,内心颇感愧疚。“你见到他了吗?他一定很担心我。”

 “我忙着带你上山,没时间去见他,不过我派了曾总管去跟他解释,另外再送了一份礼过去赔罪。”他顿了顿。“我想他会谅解的。”又约略说了一下,他刚到村子时,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李祥。“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厚道的好人,他说我一定可以找到我的‘知音人’。只没想到我要找的人,正好是他将要过门的媳妇,抢了他的新娘子,我虽觉有愧于他,但也无可奈何。”

 使俊听了叹了一口气,又嗔道:“你真是无赖!”

 无赖?“你说得还真贴切,我这么青天白之下去抢人家的新娘子不是无赖是什么?”端木容只能摇头苦笑。

 俊俊噗味一笑,又低声道:“你要是再晚来几天,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还好老天可怜我。”他吻了吻她。“它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俊俊看着他,不免也心疼,轻抚他的发。“你瘦了好多,我那天见到你也吓了一跳。”

 “没关系。”端木容凝视着怀里的人儿。“咱们俩一块儿从头开始,你照顾我、我照顾你,再不分离,好不好?”

 俊俊把脸贴在他的前,点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也得答应我。”

 俊俊瞧他说得谨慎,抬起头问道:“什么事?”

 “等你好些了,再帮我做双鞋。”

 “呢?”俊俊这才注意到除了衣物之外,还有两双鞋也在火堆前烤着,一双是她的,另一双青缎的男鞋--啊,那正是她去年送给端木容的鞋,现在看起来甚是陈旧,显然穿着它走过不少路。

 端木容低声道:“我就是穿着那双鞋一路找你。我告诉我自己,除非找着了你,不然再怎么破旧我都不换新的。我就是要穿着它,直到找到你为止。”

 “你…”俊俊很难想像,一向注重仪表、生好洁的端木容,居然一路走来都穿着这双旧鞋,不肯换新的,就为了她…端木容玩笑道:“幸好你当初做得牢靠,所以这一年也没穿破,要不然我只好光着脚丫子了。”

 俊俊揽臂抱紧了他,在他耳边呢哺。“我帮你做,帮你做很多、很多双,永远都不会让你光脚丫子的。”

 两人休息了一天,方才下山。又在曾家休息了两天之后,端木容和俊俊商量着,若他两人这会儿一起出现在村里,肯定会让李祥更为难堪,不如尽快离去的好。

 “但无论如何,咱们总要亲自跟祥哥道歉才行。”俊俊说道。

 “嗯。”端木容点头道。“我跟老曾先借辆马车,咱们到离这儿不远的怀安镇去休养,那儿还有间小别院空着。不如走之前先绕到李祥那儿去说一声吧!”

 李祥听见敲门声,出来开了门,一见是他二人,不由得怔住。半晌,忙道:“啊,快进来,外头冷。”

 三人杵在屋子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人开口,无言相对。

 “阿祥哥,”俊俊低声道。“我真觉得对不住你。”

 端木容也道:“这全都该怪我。”

 “不,你们俩都不用说了。”李祥忙打断他的话,说道。“曾总管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我也都明白了。”他看着俊俊,黯然道:“我早该知道我没那么好福气的。”

 “阿祥哥,”俊俊眼眶一红。“你别这么说,你一直待我好,我都知道,只是--”

 李祥苦笑。“只是无缘。”他看看俊俊,又看看端木容,两人站在一块儿,明明白白是一对才子佳人,就像戏里常说的“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忍不住靶叹道:“你们俩才真正是一对儿,我、我也真心成全你们。”

 “李兄,”端木容感激道。“谢谢你的谅解。”

 李祥对端木容正道:“端木公子,你得答应我,你后一定要好好疼惜俊俊,她是个好女孩,你要千万珍惜,不然,若让我知道俊俊受了委屈,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嗯。”端木容点头道。“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辜负你这番的心意。”

 待离开了万林村,到了怀安镇别院,两人才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的休养。其实不只是俊俊,前一段时间,端木容四处奔波寻人,也早已身心疲累,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持着。这会儿找到了人,整个心情顿时松懈下来,因此也跟着病了一场,调养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恢复体力。

 一午后。端木容走到俊俊房里探视,只见她披着外衣,站在窗前发呆。他悄悄地从她身后一抱。

 俊俊吓了一跳,直拍着口,嗔道:“你干什么吓人!”

 “还是这么胆小。”端木容笑道,拉着她的手坐下。“在想什么?大白天的怎么净发呆呢?”

 俊俊摇摇头。“没什么。”

 “还想瞒我?”端木容瞅着她。“你心里有事,我还看不出来么?”

 她也不答。半晌,才问道:“咱们…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端木容想了想,说:“我出来也大半年了,虽说不时有捎信回去,但姑姑必定挂心得很,我想最好还是赶年前回去吧,大家一块儿过年也热闹些。”

 俊俊点点头。

 “倒是你要辛苦了,身子才好些,过些日子又得赶路了。”

 “我现在已经全好了,赶这些路也不算什么,只是--”她看了看他,言又止。

 端木容看着她,柔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等我们回到家,我就跟姑姑说我要娶你进门,我说过我绝不负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俊俊忙道,又垂下头“其实我想的正是这个,我是担心,我的出身…我不想让你为难。”

 端木容微微一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哪有什么为难的?姑姑她是一定会赞成的。”

 “你怎能如此肯定?”俊俊疑惑道。“姑显然随和,可是这件事儿事关端木家声誉,到底不是儿戏。”

 “这其中有个故事,等你听完自然就明白了。”于是端木容将姑劝他的话,和她自个儿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俊俊听。

 俊俊听了不动容。“原来姑是为了这个原因才迟迟未嫁,她好可怜。”

 “姑姑是过来人,她就是不希望我重蹈覆辙,跟她一样后悔莫及,所以才劝我出来找你,所以我敢打包票,她一定会赞成我们的亲事。”

 俊俊仍是不安。

 “可是还有其他人呢…”

 端木容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捏捏她的小鼻子,嘲道:“啐,我端木容要娶老婆,谁管得着?你就是爱钻牛角尖。”

 俊俊睨了他一眼,迳自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两只手捧着温热的茶杯轻啜着,凝视窗外的白雪红梅。

 端木客走到她的身侧,握着她的手,并连茶杯一块儿放在边,轻声道:“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说完,便就着她的手喝了茶。

 俊俊豆大的眼泪跟着滴了下来。

 “傻丫头!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呢?”他替她拭了泪,又故意瞪眼道:“到现在你还不了解我的心么?真是气死人,看来非得好好罚你不成。”说着,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俊俊一惊呼,手上的杯子滑落在地,砸得粉碎了。“哎呀,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端木容也不理会,迳自抱了她上,然后自个儿跟着也欺上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许你再胡思想。”

 接下来--嗯…自然是谁也没有工夫再胡思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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