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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懊死的风,畔宁低咒一声,手一扬,没捏紧的纽约市地图于是轻易地让风给卷走了。

 “倒霉透了。”畔宁气极了,一股坐在笨重的大皮箱上,没力气起来。

 生平头一次甩开老是盯紧她的大哥、二哥,留了一张小字条,兴冲冲地直奔纽约。她还以为旅程将会如何新鲜有趣呢,谁晓得在飞机上她就开始觉得无聊至极。

 靠窗的座位让她清楚听见引擎隆隆运转的声响,吵得她根本不可能睡着。供应的餐点又难吃到家,面包硬得足以拿来充当凶器砸死一个脑门脆弱的人,再加上空中小姐面对台湾旅客的超恶劣态度,畔宁真怀疑自己怎能安然无恙抵达纽约甘*迪机场而居然没被活活气死。

 畔宁踢着脚边的小石头,好无聊地盯着那颗圆滚滚的石粒,滚呀滚地,居然滚到街的尽头去。

 她抬眼一望,哈,是家专售艺术书籍的连锁书店…Rizzoli。

 反正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绝对不能去住五星级饭店。她想一住进去不要三十秒,大哥的属下肯定马上报到,并且活生生逮她回台湾。

 要她去投宿高级饭店简直就是叫小偷自个儿往警局跑,是百分百的自杀行为。

 “不想那么多了,就让小石头带路吧!”畔宁站了起来,拍拍股,拖着大皮箱,暂且把烦恼抛得远远,先到书店里去消磨消磨吧。

 西蒙眼睛,仔细一看,再一次眼睛。

 这是什么呀?

 在书店的一隅静谧角落…

 一个娇小人的东方女孩,披垂着一头闪亮乌黑的长发,坐在一个巨大无比的皮箱上,她的膝上枕着一本DavidBennett的《摩天大楼》(Skyscrapers)。

 难得偷空到书店,一进门就瞧见这副美丽的风景,西蒙差点没欣喜得落下泪来。

 没办法,他对美女实在没有免疫力。

 “你喜欢建筑?”西蒙毫不犹疑地踏近那个梦一般美丽的东方女孩一步,微笑问道。

 “…”她歪着头瞄了他一眼,旋即收回视线,仿佛觉得他不够格让她费神去打量他。

 她的冷漠却无法打消他存心接近她的意图,西蒙随手由书架上拣了一本摄影集,理所当然的坐到她的皮箱上,她的身旁。“不介意我分享这块舒适的空间吧?”

 “如果我说我介意呢?”

 “嘿,你说话了。”西蒙得意的抬起一道眉。

 “什么?”她完全不懂他脸上超级得意的表情是怎么来的。

 他笑的如此得意,让人忍不住想往他俊美的脸上挥拳,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你难道不是在跟我玩一种哑巴游戏吗?你不能说话,我得想尽办法让你开口,这是游戏规则。”

 “如果我说了话呢?”

 “那就算你输了,输的人依照规定要亲吻赢家。”

 “这就是你的目的吧?”她阖上大本书。

 西蒙的嘴笑开了,只差一点嘴角就要裂到脑后了。“我有什么目的?”

 “你想吻我,不是吗?”很难想像一个纯洁如天使般的女孩,竟然能够如此坦率地说出他的心事,她一对琥珀眼睛更是毫不回避直直地望向他闪亮的绿眼瞳。

 “没错,我是想吻你,你怎么说?”他注意到她的无惧其实只是伪装,显然她的功夫还练不到家,瞧她,双颊逐渐泛红了。

 “好呀,如果你帮我找到我哥哥的话。”她巧笑,轻轻将他推开,径自拖着大皮箱往门外走。

 这是什么回答呀?找她的哥哥干嘛?

 西蒙一脸错愕,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歪着头,傻傻地盯着她曼妙的背影渐行渐远。

 轻松地甩掉西蒙之后,畔宁拖着她的巨无霸皮箱,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

 忽地,她的耳畔响起一阵如雷的吼声…

 “买骨头拣那么久干嘛?今天的大腿骨很漂亮,不用挑了,把你的钱包拿出来,有多少钱买多少!”

 畔宁被这等大嗓门吓傻了,眨着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望向声音的来源,对街商家里的女店员。

 透过橱窗,畔宁清楚地看见那个凶暴鲁的女店员,扯开大嗓门,捉着一大腿骨狠狠往正在挑选商品的顾客头上敲下去。畔宁被这幕光景吓呆了,也不晓得自己呆了多久,直到她终于察觉对方也正注视着自己,她才回过神来,转身要离去,没想到对方却推开店门往她的方向直直走来。

 不会吧?她不过失神多看了她几眼罢了,难不成她会因此而挨揍呀?

 随着对方一步步近,畔宁真有一股冲动想拔腿就跑,奈何她的两条腿像给强力胶黏住似的,动弹不得。

 那个强悍的女店员终于到她眼前了。

 畔宁咬紧牙关,准备被人海扁一顿,她看见对方举起手臂,接着…

 女店员顺手将畔宁的大皮箱接过去,完全不顾她的抵抗,强拉她进对街的店里。

 “想买骨头又不是件丢脸的事,害羞什么?哇!你还自己带这么大的皮箱来采购呀,真是辛苦你了,我帮你拿吧!快进店里看货,你运气好,我们上个星期才从北非进了一批很漂亮的头盖骨,肩胛骨也很不错,你可以顺便参考一下。”这间不到十坪大的小店,没卖什么,只卖各式各样大小形状的骨头,一的骨头像活生生被从古坟里挖掘出,然后不可思议的被当作纯粹的商品来贩卖。

 般不懂的是,买肩胛骨或者头盖骨要用来做啥?又不能买来丢给家里的顽皮狗去啃,那…到底来这间店购买骨头的人们,都是作何用途呢?

 “这…骨头买来能干嘛?”畔宁实在太好奇了。

 “大腿骨的形状好材质轻,拿来当鼓不错,又便宜又好用,至于齿骨的话,放盆栽里当肥料,效果也很好咧!”

 女店员亲切的解说完之后,又一副极神秘模样,覆耳畔宁说道:“如果你要人骨的话,我们也是有办法替你到,不过你得先下订金。”

 咦?她要人骨干嘛?畔宁睁着大眼,把头摇得像个波鼓。

 “哎呀,先别急着拒绝,看看货再说嘛!来,这边。”

 于是,畔宁被这个恐怖的女店员推到一个小仓库里去,强着她去看货。

 令人害怕的,倒不是即将要看见怎样可怖真实的货,而是恐怕自己就要变成别人拣选的货

 不晓得人家肯出多少钱来买她的大腿骨呢?

 畔宁的背脊滑下一滴冷汗。

 仓库的门一阖上,女店员旋即出狰狞的面孔…

 “你是不是头壳坏去呀?!还是根本天生少筋?拖着这么大的一个皮箱在纽约的街上晃,怕歹徒不知道你是观光客呀?还是怕没人晓得你人生地不好抢好杀?”

 噼哩啪啦一串轰炸之后,神奇的女店员捉起桌上的半罐啤酒,灌了好大一口,旋即吐了出来。“呸!都变苦了,好难喝。”

 畔宁接收到她不安好心的眼神,于是问道:“干嘛?”

 “你身上有钱是吗?”女店员两眼直碌碌的盯住畔宁,像饥饿的蜘蛛逮到网上不幸的蝴蝶。“我…身上是有一点钱。”畔宁心想,自己恐怕是遇上女土匪了。

 “那还不快把钱拿出来,我口都快说干了。”她不待畔宁答腔,径自伸手掏她的钱包,迅速走几张钞票“我去对面买啤酒,你帮我代班一下。对了,你要喝什么?”

 畔宁在她面前根本只有摇头的分,她怕死她了。

 注视她潇洒离去,畔宁还呆在原地,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走进这个蜘蛛女的圈套。

 听说过有人因为法国西餐厅的主厨长得帅,甘心去排长长的队伍,只为了吃上一顿帅主厨亲手烹调的昂贵法国菜。

 却没听说过有人因为刺青艺术家长得俊,每天都来痴着人家给她刺朵花或者火焰,而且还特别指定要刺在前、上这等感部位咧!

 西蒙两眼发直的瞪着眼前这位超级花痴女,生平头一次怨怪起父母给他生的俊朗面孔。随便在路边摆个摊,靠帮人刺青穿糊口,不过图个温罢了,一副落魄潦倒至极的穷酸模样,居然也能招惹一群四季都是春天的花痴女来纠不清。

 这下子他得认真考虑自己是否应该去撞个墙,让鼻子塌一点、脸肿一些,最好再添上一轮黑眼圈,这样他才不会人过头,也让一堆只凭眼睛谈恋爱的女人离他远一些。

 “我想刺在右最好,你说呢?亲爱的,想像一下当我一丝不挂出现在你眼前,你却意外的发现我圆俏结实的右上有你的杰作,你是不是会很兴奋呢?”花痴女边说边开始子。

 西蒙只觉得晕眩想吐,差点举起左手上的工具往她身上猛刺。为了一个不可理喻的花痴女而犯下凶杀案,他可望成为犯罪史上最爆笑的凶嫌。

 “叫人家美丽的作品刺在你那超过四十寸的大股上,只怕刺青艺术家会活活哭死吧!如果你那样不要脸,坚持要刺个图样的话,我帮你刺,刺个‘崇尚硕大便是美的各路人马亲吻我的巨。P。S:如果你的嘴够大的话’。”

 碧姬的声音比人还先到,她从街口处一面走来一面大声嚷嚷,偏偏花痴女死到临头还不懂落跑的道理,照样恬不知着西蒙,让碧姬想对她客气都是做梦。

 居然敢死皮赖脸纠她的西蒙,这女人简直找死,不要命了!

 碧姬怒火中烧,加快脚步,直直走到西蒙的摊子前,一把剥开八爪章鱼似黏住西蒙的花痴女,把她当成一张沾了鼻涕的卫生纸一样,嫌恶的抛到大马路上,不顾花痴女的疯狂鬼叫。

 “虽然我知道随手丢垃圾是低级的行为,不过这是你自找的。”

 被一个力大无穷的泼辣女扔到大街上,只有智商是负的傻瓜才会试图反抗,而显然花痴女的脑袋里还尚余一丁点智商,因为她聪明的选择睁大她的眼睛死命的瞪着碧姬,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离去,而不是试图反抗然后平白挨一顿揍。拜托,她只是花痴,并不欠打。

 “怎么有空过来?随便翘班,小心被开除。”西蒙嘘了一口气,反过来教训碧姬。

 “运气好,从街上捡来一个笨笨的小女孩帮我代班。她很有趣,像一只超级漂亮的乌鸦。”碧姬一股坐到西蒙的膝上,开始把玩他的刺青颜彩和工具。

 西蒙抱起她想移到身旁的椅子上,碧姬挣扎不依。

 “你变重了,坐得我的腿都麻了。”

 “过分!居然对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枉费我刚才救了你!早知道你这么坏,我就该待在一旁看好戏,看你要在那个花痴女的股上刺什么杰作。”

 碧姬赖在西蒙的怀里,捏起小粉拳捶着他结实的膛,然后开心的笑了。

 “你以为我不会帮她刺吗?你不晓得我最近觉得像她那样大部的女人很感呀?如果你没来破坏好事的话,说不定我老早跟她要到电话,约好今晚上她的咧!”西蒙坏坏的斜起嘴角,一脸挑衅。

 他知道这样说,碧姬会气得不得了,可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喜欢去逗她的念头,只因为跟她拌嘴实在很好玩,这是他一个怪怪的小嗜好。

 果然,碧姬的怒气全写在脸上,她顺手拿起颜彩要往西蒙的脸上抹。“应该在你的脸上刺个‘小心鬼!’才对,警告那些被你人外表吸引的傻女。”当然,那傻女也包括了她自己。

 “对,你最聪明,把我都看透了,所以不会被我吸引。”西蒙执起碧姬的手,浅浅吻着。

 她轻轻打个颤,好像一道电窜过脊髓,只觉浑身酥麻,轻轻将手开,她绽开一朵伪装的微笑。“要我为你疯狂,你等下辈子吧!”

 “今天的试演会结果怎样?”

 “老样子,问我愿不愿意和导演上,可以加分。”虽然她已是某个名不见经传小剧团的固定班底,但是仍然不放弃每个需要亲自争取的机会,大大小小的试演会都可见到她勇往直前的身影。

 “你怎么说?”

 “我拿原本要参加试演所准备的踢踏舞鞋,往那个臭老头的脑门上狠狠敲下去。我想如果他运气好,往后还有戏可导,运气差一点的话,大概只能去后台扫扫地了。”碧姬脸上有藏不住的得意。

 “我的天呀!你下手这么重,小心吃上官司。”

 “本姑娘没告他騒扰已经很对得起他了,他还敢啰嗦什么?”

 碧姬自西蒙的膝上跳下,看看手腕上的表,朝西蒙摆摆手。“该回去班了,你今天也早点收摊吧!晚上到我那里吃饭如何?”

 “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带新鲜沙拉过去。”

 “OK。”

 到纽约不看戏,是傻子。

 冲着这句话,一个星期下来,瑞凡恣意将几出经典名剧看个过瘾。了眼福,却瘦了荷包,原本身上所剩不多的逃亡费用也至此完全用罄。

 真不晓得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一步出戏院,他便无力的摊坐在人行道上,不明白自己怎会搞得如此凄惨落魄。

 没办法,他该认真考虑开始着手新戏的写作。

 “嘿!这不是瑞凡·夏?你也来看戏?”

 瑞凡闻声一抬头,一名削着轻薄短发打扮入时的女子旋即映入眼帘,她堆着脸的笑容向他问好。

 瑞凡眨眨眼,神情恍惚。“我们…见过吗?”他不以为自己可能将一位如此绝美的女子忘怀,他们或许见过,在梦里见过。

 “我是蓝格剧团的经理人蕾秋。你的剧本就是我挑中选择介绍给东岸的观众,你不认得我,我却已欣赏你好久了。”她的坦率与落落大方的态度让瑞凡眼睛为之一亮,当场倾倒。

 “谢谢你。”他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却无法顺利自她身上移开。

 “不晓得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一顿饭?”

 她才一开口,他就无法克制自己点头如捣蒜,联想装酷都破功。

 蕾秋,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子,仅仅三句交谈就使他深深陷入情网。

 “对面的公共浴室最好中午以前使用,省得惹麻烦。”碧姬打开窗,坐在窗沿,注视着行人道上远方而来的身影。她想,西蒙应该快来了吧。

 “什么样的麻烦?”畔宁把皮箱搁置妥当,望着对门的公共浴室,有点怀疑自己真敢在那种地方入浴。

 在那家名为“反骨”的骨头专卖店里替碧姬代了一整个下午的班,换来碧姬好有良心的一句话:“你没地方可以去吧?要不要到我那里?”

 不等畔宁点头,碧姬便径自抓起她的大皮箱往外走,畔宁根本没空考虑,只能乖乖跟着她走。

 “那间公共浴室没有门锁,如果不想出浴画面被楼上的房客看光的话,劝你在他中午醒来之前,快去洗洗晨澡。”

 碧姬转过头来,坏坏的加上一句:“不过…如果你想看一些养眼的画面的话,下午误闯公共浴室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瑞凡的身材的确不比西方人逊,这一点碧姬可以打包票。

 “我会在晚上进浴室,晨澡不是我的习惯。”

 “那就好。啊,西蒙来了。”语毕,碧姬竟然开始唱起歌来。曲子热情洋溢,节奏明快,霎时,整条街上都着碧姬愉悦动人的歌声,让人心情大好。

 “Bravo!”一首歌唱毕,西蒙恰好出现门口。

 碧姬半个身子都在窗外,频频丢飞吻给楼下街上偶然路过驻足倾听她曼妙歌声的行人。

 才一进门,西蒙的注意力便全落在静静坐在屋隅不发一语的畔宁身上。

 “你…”看见畔宁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一样再度出现眼前,西蒙傻了眼。

 畔宁则得意的眨眨眼。

 “她是我捡来的,很漂亮吧!”碧姬的口气好像得到一只可爱的小狈一样,半是开心半是炫耀,却没有一丝贬损畔宁的意味。

 “我是夏畔宁,你好。”她配合的点个头,淡漠的语气仿佛从未见过西蒙。

 “我们应该没见过面才对吧?”西蒙保持微笑,伸手握她的小手。

 “嗯,素昧平生,初次见面。”畔宁感觉握着她的手微微地加重了力道。

 “那就奇怪了,我今天下午居然从一个大皮箱上被人推下来,害我到现在脊椎都还疼痛不已,”西蒙佯装仔细打量她的大皮箱。“哎呀!真巧,那个皮箱跟这个皮箱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

 “怎么搞的?你们认识?”碧姬敲敲畔宁的大皮箱,畔宁马上好宝贝的轻抚她敲过的位置。“早知道她会被你捡到,下午就不该随便跟她搭讪。这样的话,我们现在才是真正的初次见面,她就不会对我有先入为主的坏印象。”

 碧姬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是我捡到的,不给你。”

 “你真是我见过最黑心的女人。”

 “随你怎么说。”

 被两个怪老外煞有其事的争夺着,畔宁觉得自己完全没进入状况,好像隔着一道玻璃墙目睹他们精彩的作戏,既听不见他们的台词,也搞不清楚他们干嘛那样认真,好像赢的人真的可以把她带走似的。

 不懂,他们烈言语夹带夸张的手势得她头昏,好困哪!她坐了一整天的飞机,简直累死了。

 “YA!我赢了。”碧姬狠狠一拳捶在西蒙的膛上,他闷哼一声,一脸的沮丧。

 “说到打拳,你还没有一次赢过我咧!”

 “我只是让你罢了。”

 “输家没资格说大话,等一下碗盘让你洗。”碧姬一把夺过西蒙捧来的新鲜沙拉,随手抓了两片菜叶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别用手抓东西吃,你的坏习惯怎么就是改不掉。”西蒙微微皱起眉头。

 “啧!避我这么多,好像你是我的谁一样。”利落闪躲过西蒙,碧姬把一大盆沙拉抱在怀里,大口大口吃着,还顺道招呼畔宁。“小乌鸦,你也来吃吧!西蒙做的沙拉是全纽约最的…”

 得到的回应让碧姬和西蒙都傻眼,他们拌嘴不过一眨眼光,畔宁居然像一只软趴趴的布娃娃兀自摊在大皮箱上,呼呼大睡。

 “奇怪,我明明没对她施展催眠咒呀,怎么搞的?”碧姬百般不解地蹲在畔宁脚边,轻轻戳着她粉的双颊。

 “她好可爱。”瞅着畔宁安详的睡容,西蒙不自发出由衷的赞叹。

 碧姬闻言,微微敛起眉:“问你一个问题,我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比她更可爱?”

 “你太感了,像个女神一样,让你身边的男人整夜都睡不安稳;她不一样,她清纯可爱得像个天使,让人忍不住要呵护她,紧紧搂着她。”西蒙两只绿眼瞳仍然舍不得移开视线。

 碧姬好生气,原来他恋的是这样清纯如稚子的小女孩,那么她还有胜出的可能吗?除非时光倒退十年,也许当她十二岁的时候,还未离纯洁太远。

 有生以来头一次,碧姬厌恶“感”二字被冠在自己头上,讨厌自己媚惑的脸孔与身段,渴望换上一张素颜,一个平板如飞机场的部。这样一来,或许西蒙才有可能爱上她。

 “简直是做白梦!”碧姬低吼。“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可怕。”

 碧姬摇头,打死她也不说自己有多么想要得到他,除非她有百分百的把握。

 西蒙下身上的外衣轻轻披在畔宁的肩上。

 尽管他的动作轻柔,却还是牵动了她散在肩上的秀发,乌溜柔顺的长发一举滑下肩背,形成一道黝黑闪亮的河在碧姬的拼花地板上。

 这一幕,再度使得西蒙发出赞叹。

 “干脆我也来留长头发算了,最好把它染成黑的。”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碧姬的脚就这样凑巧踩在畔宁直铺在地板的发河上。

 假若此刻畔宁不幸的醒过来,只消一抬头就可能疼得直掉眼泪或者有后秃头之虞。

 “你已经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了,淡金色的,是全美女最渴望得到的美丽波长发,有的人花大把钞票还染不出这种梦幻发,而你居然还嫌弃。”

 尽管如此,你还是宁可选择蓄着黑色直长发的东方天使呀!碧姬在心底咆哮。

 “我反正不喜欢现在的头发,至于我想怎么处置自己的头发,那你就更管不着了!”碧姬任的甩起脾气来。

 “随便你。”西蒙也不开心了。

 昂气的人行为是最蠢的,碧姬被西蒙冷淡的语气伤了心,于是顺手起桌上的剪刀,西蒙见状马上奔上前去要夺她的剪刀,她手一扬,一把剪去及的美丽长发,刀锋同时却也无情得划破西蒙的掌心,一滴滴的血落在地板上,净是伤心绝的颜色,怵目惊心的红。

 闯了大祸的那把剪刀,也顺势飞出窗口,在大街上摔得粉碎。

 “现在,我可以开始留我的长发了。”碧姬轻笑,眼底是淡淡的蓝色。

 “明天早上你若是醒来,看见镜中的自己是这副德,一定会想哭,到时候,我的膛可不借给你靠。”

 “世界上的男人又不只你一个,不要紧,我可以上楼向瑞凡去借,他不像你,这么小器!”

 碧姬的话竟然使得西蒙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预见一场好戏。“瑞凡的膛?明天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碧姬一肚子的狐疑。

 是不是人在异乡时特别容易感到寂寞?是不是人在感到寂寞的时候特别容易陷入爱里?

 无论这答案是有解抑或是无解都无所谓,反正瑞凡现在脑袋、眼底只充盈着蕾秋人的倩影。她的巧笑、她的低语,轻易地将他的三魂七魄都给勾引去。

 在蕾秋的面前,瑞凡再也不是才情纵横的新锐剧作家,现在若丢给他一支笔,怕他不但写不出只字片语,还极有可能会像一只顽皮狗似的叼着笔在她面前摇尾摆首的傻笑滴口水。

 “听说你从未离开西岸。上个月,我们蓝格争取你的剧本上演时才邀过你,当时你婉转拒绝了,现在,怎么突然之间想来纽约?”蕾秋用指尖弹着玻璃杯,发出清脆声响。

 瑞凡的视线却完全落在杯沿上她留下的蔻丹印。好美的形状,现在他只全心全意地臆测着她柔软娇的滋味,对于她的发问半点不用心。

 “瑞凡?”蕾秋的娇颜突然凑上前来,吓得瑞凡差点跌下椅子。

 “对不起。”

 他总算回神了,暗自担忧她早把他痴凝着她的入蠢样净收眼底。这下完了。她肯定认为他是个轻浮的傻瓜蛋,说不定现在正打算掀桌子走人呢,这可不得了。

 “你不大专心耶!想什么?该不会是女朋友吧?”她开口取笑他,好像一点也不介意他在与她对话时,灵魂竟然半途开溜的失态行为。

 他急着澄清:“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

 她闻言,右手极度慵懒托腮,上身稍微前倾,V领下的雪白肌肤一览无遗,微启娇低问:“那…男朋友呢?”

 瑞凡不倒退椅脚两步,一方面防止自己当场鼻血造成二度失态,另一方面则是被她直接探人隐私的问题吓到。什么呀!他没女朋友就该有一个男朋友吗?难不成他长得就是一副欠人来爱的模样吗?

 瑞凡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家对着镜子仔细端详容貌一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的倾向遭人正面质疑了。

 “我不是同恋。”他苦笑,算不清今年度这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

 他的这句宣言像一把利剪,切断她上身的线头,她突然浑身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双肩颤抖小声说道:“对不起,问了这么一个失礼的问题。”

 瑞凡不明白蕾秋为何一下子变得如此沮丧,他当然没遗漏她藏在手臂下的半只眼眸隐约有泪。

 她哭了,为什么?

 “蕾秋,你不要紧吧?”她难道这么希望他爱男人呀?瑞凡心底有一百个不懂。

 她按着额角,缓缓昂起脸抬起眼睑,两扇长睫上还挂着未风干的泪珠。“不碍事,我偶尔会这么发作,吓着你了,不好意思。”

 “真巧,我偶尔也会这样发作,好加速排除昨晚喝过头的啤酒。”

 她线上扬,显示他的俏皮话至少有那么一丁点作用。

 “很开心认识你,瑞凡,你到纽约来。”蕾秋临走前将话含在角,再凑到他耳边轻声吐,旋即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抹淡淡幽香,与瑞凡一同驻足在纽约初秋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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