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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心亮身着一身文雅的七分袖苹果绿洋装步出新关西国际机场,怀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猜想等一下会见到什么人。

 据心采的说法,接机的人选有两个,其一是她们母亲的男秘书中泽龙也,另一个则是保姆柳姨。

 “心采小姐!”一名穿改良式及膝旗袍的中年女子上来,身后跟着两名西装笔的保镖。

 “嗨!柳姨,你好吗?”心亮笑容可掬地步向中年女子,步伐矫捷。

 心采说,八岁随同母亲来到日本京都定居之后,她的生活起居都是由柳姨照顾的,柳姨年轻时曾有一次婚姻,但没有孩子,她们情同母女,如果被柳姨识穿了也不必惊慌,柳姨必定会帮她。

 “心采小姐,你怎么了?”柳姨奇怪的看着心亮容光焕发的娇俏脸庞。

 今天的心采小姐看起来好像特别不一样,过去心采小姐总是恭谨有礼,从来不曾说过像“嗨”如此轻佻的字眼。

 “我怎么了吗?”心亮摸摸自己脸颊,她才说了一句话而已,而且是极昔通的问候语,不会就出马脚了吧?

 柳姨疼溺地微笑道:“没事,小姐请上车。”

 是她想太多了,想必心采小姐是回去台湾太兴奋了,所以言语才会有些反常,毋需介怀。

 心亮钻进司机打开的后座,豪华白色房车气派无比,车身一开动,后头跟着四部黑轿车,浩浩地尾随。

 心采说过,她去任何地方都必须有保姆、保镖跟随保护,不愧为台湾沈氏集团掌上明珠的排场,她们母亲从过去到现在都讲究面子问题。

 “小姐此去台湾好玩吗?”柳姨慈祥地问。

 “非常好玩!”心亮兴匆匆地打开皮包,开始一阵翻。“我买了礼物回来送您,您一定会喜欢的!”

 柳姨错愕的看着她翻皮包的手势,好像…好像个小学生在书包里翻找根本就忘记带出家门的课本。

 “噢,好像放在行李箱里了。”心亮抬起头来歉然一笑。“没关系,我回去再找。”

 礼物是心采准备的,她同样准备了一大堆礼物叫心采带回尼泊尔给她老爸、陆磊、费娃和塔安他们。

 “出了一趟远门,好像子也开朗多了。”柳姨微笑道:“这样很好,年轻女孩就该多出去走走,难得夫人肯答应你独自出门,要是再派着保镖跟着你,玩起来也不痛快。”

 心亮扬了扬眉毛。“就是嘛,那么多穿名牌西装的保镖跟着我,连男孩子都不太敢来追我了。”

 心采的自由台湾行是她答应订婚换来的,换言之,可怜的心采居然要用终身幸福才换得一次逍遥自在的旅行,真是有够可怜。

 不过没关系,现在心采应该已经到达尼泊尔了,她将可以尽情享受她们老爸的开通喽。

 柳姨急道:“心采小姐,这种话你千万不能让别人听到,你即将嫁入紫堂家,婚前绝不能随便结。”

 心亮灵活的眼珠转了转,嫣然一笑。“为什么?”

 “为什么?”柳姨像是奇怪如此不识大体的问题会从她口中问出,表情像快昏厥。

 “是啊,为什么?”心亮头头是道地说:“男女之间即使是夫,各有异朋友也是正常的事,为什么我快嫁人了,就不能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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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鱼贯进入沈家大宅,保镖车队开进车库,白色房车直接驶到气派的门前,雕细琢的楼宇结合了中西之美,绝美的庭园看得出经年累月的整修才有如此斐然成绩。

 心亮目不暇给地欣赏映人眼帘的景物,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与她自小长大的山城截然不同。

 一路上的古都风情已经让她惊为天人,沈宅之美,更是其中之冠。

 难怪心采的气质那么高雅了,住在这样美丽雅致的房子里,铁杵也会磨成锈花针…心亮吐了吐舌头,要是她老爸听到,又会说她用成语了。

 “小姐累了吧,先上楼休息,晚餐时夫人要见到你。”柳姨吩咐佣人将心亮的行李提上楼,接着进厨房指挥厨师张罗晚餐。

 心亮默念着心采告诉她的话,上楼右转第二间是她的房间。

 她打开房门,看到一间仿佛如公主的睡房,大到架、衣橱,小至吊钩、墙钉、干燥花和香烛台,在在令人眼睛发亮、爱不释手。

 老天!比五星级饭店的房间还豪华,这是真的吗?

 她捏捏自己的脸颊。

 哎哟,会痛!

 她炫惑地在房里转了一圈,东摸摸西摸摸,每样装饰品看起来都贵的不得了,还有那张,看起来好舒适哦!

 心亮忍不住往松软的铺扑上去,把脸颊深深埋进有着阳光味道的枕头里。

 “叩叩。”

 敲门声响起,心亮来不及恢复原状。

 “小姐,你在干么?”

 由子手里端着托盘站在门口,她瞪着上呈大字型趴着的人儿,眼的不可思议和“我是不是眼花看错了”的表情。

 心亮干笑两声。“哈…由子…”

 真糟糕!自己居然做出这么不文雅的动作,心采绝对不会在上趴成这副德行。

 心采说,除了陪伴照顾她的柳姨之外,还有一名专门服侍她的小女佣,十分机灵伶俐,显然本尊就是现在站在门口错愕的那一位。

 由子一语不发地瞪视着她,像在等她的解释。

 “我在做运动!”心亮连忙趴着抬抬右腿,接着又抬抬左腿。“这是台湾最流行的瑜珈减肥,很有效哦,你也可以做做看。”

 由子狐疑地走进房间,顺手关上门,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可是小姐,你不肥啊。”

 心亮笑着眨了眨杏眼。“我快当新娘子了嘛,穿新娘礼服瘦点才好看。”

 她敷衍的又做了几个抬腿抬手动作后,矫捷地起身跳下,兴致地跑到茶几边。

 “拿什么来给我吃?”心亮笑咪咪的问。

 她很有兴趣地研究起白色托盘,里面有一组看起来很精致的古董彩绘瓷茶壶和茶杯,还有一块三角糕点。

 “小姐最喜欢的英国红茶和南瓜派。”由子还是盯着心亮看,奇怪了,小姐的身手何时变得这么敏捷?

 “好极了!”心亮马上坐下开始吃。

 “小姐,你慢吃,我去替你放水泡澡。”

 由子纯地拉开其中一格抽屉,取出一条纯白浴巾。

 她推开一扇门,那是一间设备奢侈的豪华浴室,不但有漂亮的圆型按摩浴白,还有蒸汽室和小烤箱,门一推开,玫瑰香的气味便立即传了出来。

 心亮眸光一亮,泡澡耶!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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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亮端庄地坐在餐桌边,四周静谧得没有一点声响。

 餐厅铺着深红色地毯,她不习惯天花板上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好像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为什么吃饭要吃的这么严肃?

 她偏偏头思索,心中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她的面前是恍如皇室的进餐派头,长长的餐桌只有主位及她面前放着餐具,菜肴却有十二道,道道看起来都是精心烹调许久的绝晶美味。

 “夫人!”两名守在餐厅人口的佣人齐声招呼。心亮心跳加速,目光顾着赏心悦目的壁纸望向餐厅入口,一名高挑的中年美妇正踩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来。

 “妈…”

 心亮激动的看着亲生母亲,感觉全然的陌生,因为眼前的美丽女子好像电影里中古世纪的王妃。

 她装扮雅,精心修饰的眉毛细细地往上扬,无懈可击的彩妆令她的脸孔更加完美,一袭合身的宝蓝色晚装让她看起来不像在家吃便饭,而像要去参加晚宴。

 “为什么把头发剪短了呢?”沈郁窈睨了女儿一眼,随即不悦的数落。

 “台湾…热。”心亮随口胡扯。

 心采长发及,她不可能一下就留到那么长,只好照着她原本发型来京都,而心采则修短了头发去尼泊尔。

 沈郁窈撇撇。“以后不准随便修剪头发,你即将成为紫堂家的媳妇,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就算要剪发,也要到专属的设计师那里去剪,知道吗?”

 “是。”心亮赞叹的目光随着母亲打转,舍不得移开视线。

 就像心采所说的,母亲还是那么美丽,漂亮骄傲的面孔,修长的身段保养得宜,举手投足之间,风姿绰约。

 她和老爸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为什么他们就是合不来呢?

 沈郁窈优雅地了一口汤道:“下下个星期你外公、外婆要来这里度假,我没有空陪他们,你替我好好陪伴他们,顺道约紫堂家的长辈与他们见面,增进双方的亲家情谊。”

 “外公、外婆要来引!”心亮兴奋的跳起来,餐椅咚地一声往后倒。

 慈祥的外公、外婆是她记忆中的天使,当年的外公虽贵为沈氏集团的主席总裁,也拥有许多内孙,可是却对她们两姐妹疼爱有加。

 “你这是什么样子?”沈郁窈瞪着女儿一眼,眼不悦。

 “哦…我…听到外公他们要来太高兴了。”心亮连忙把餐椅扶正坐好,出一个她学了好久的优雅微笑,慢条斯理地夹菜入口。

 “再怎么高兴也不许如此失礼。”沈郁窈冷冷的说“况且你外公他们每年都会固定来度假,有什么好高兴的?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心亮心虚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的心在唱。

 哦!可爱的外公!可爱的外婆!心亮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们了,都分别十几年了,真的好想、好想你们!

 “明天要到紫堂家做客,希望你的表现不要令我失望。”沈郁窈严厉地训道。“你已经是紫堂家的准媳妇了,和他们的关系却还是那么疏离,你必须好好努力,让他们重视你,这样两家的联姻才有意义。”

 看着母亲高高在上的精致脸孔,心亮硬着头皮说:“妈,我不想刻意合他们,而且我也不想那么早嫁。”

 难怪心采无法反抗母亲的权威,她们母亲确实有股居高临下的气势,令人不得不服从。

 可是她不是心采,她不能服从,她是来替心采争取自由的,虽然明知道说出口的话会惹得母亲不高兴,她还是要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沈郁窈挑起眉毛。“你已经订婚了,没有你反悔的余地,我们沈家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也不容你做一个悔婚的新娘,收回你刚刚说的愚昧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心亮暗暗倒了口气,真的好独裁哦。

 “妈,吃菜!”心亮若无其事,仿佛没听到刚刚那席严厉的训话,笑容可掬地夹了一筷子青绿豆苗往沈郁窈碗里放。“这盘豆苗炒得好青脆,吃了可以养颜美容哦。”

 沈郁窈瞪着炒豆苗,脸上忽然涌起一阵红

 女儿从来没在餐桌上挟过菜给她,因为在她严谨的督导下,那于礼不合。

 她本来想训诫女儿些什么,终于什么也没说,她夹起炒豆苗入口,心口竟有甜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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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堂宅

 式古宅壮观雅丽,美则美矣,可惜有股凝肃的气氛,太幽静了,这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心亮随同沈郁窈来到紫堂家做礼貌拜会,好像一直到婚礼举行之前,两家人都必须这么拜会来、拜会去,真是劳民伤财。

 “各位慢慢坐,我先告退一会儿。”心亮以九十度的弯身,礼貌地退出严肃的厢房,借着遁离开。

 反正男主角又还没到,她这个女主角先到处溜溜也不为过吧。

 昨天晚上她打了电话给心采,心采跟她一样,目前暂时安全过关,还没有人发现她们换身分的事,看来她们还可以再逍遥一阵子。

 她悠闲的走到庭园,和服令她浑身不自在,她真恨不得把在身上的那些带子统统解掉,搞不懂怎么会有人发明这么复杂的穿法来束缚一个人,害她刚刚进门时还差点跌倒,而且她好像看到有几个佣人在偷笑。

 平常她最喜欢的打扮是T恤、牛仔,衣柜里连件裙子都没有,更别说是和服了,穿在她身上总感觉怪怪的,浑身都不对劲。

 “哗!真美啊…”园的樱花叫人赞叹,白色、粉的樱花非常茂密,风一吹,扬起樱花瓣,她忍不住孩子气的伸手去接花瓣。

 樱花像雨般落下,心亮玩兴大起,她摆动手臂,跳起尼泊尔的民族舞蹈,一边跳舞、一边哼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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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式大宅的弯曲回廊里,两名西装笔的男子驻足着。

 前方的樱花树下,身着淡粉红色和服的女子,活泼的舞姿深深吸引住紫堂夏的目光。

 那个跳舞的女孩是他的未婚吗?

 那个沉静寡言、文雅娟秀,总是敛眉垂眼的裴心采吗?

 紫堂夏淡淡的勾了勾线,自我嘲地想,看来他还不够了解自己的未婚

 他只知道裴心采出身良好,自小在母系沈氏家族的培育下,是一名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大家闺秀。

 但他不知道,原来她可以舞得这么狂放、可以歌得这么嘹亮,她清脆娇甜的嗓音比他所听过的任何声音都美。

 “没想到心采小姐的舞姿这么美好。”山崎真治笑着说,他以欣赏的眼光看着未来当家女主人的曼妙身影。

 “你在取笑我的未婚吗?”紫堂夏扫了山崎真治一眼,他冷淡的说:“做为紫堂家的媳妇,不需要有这样放肆的舞姿。”

 “我倒不这么想。”山崎真治不怕死的笑道:“当大家在宴会中都跳国际标准社舞的时候,来一段这么特别的民族舞蹈倒是不错的调剂。”

 他是紫堂夏东京帝大法律系的直属学弟,他们在校时参加同一社团,毕业后立即被紫堂集团网罗,一直以来都担任紫堂夏的特别助理。

 紫堂夏情冷漠,对下属不苟言笑,一般人都对他畏如天神,山崎真治算是其中的特例,他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担心会因此丢了饭碗。

 冰凝目光向山崎真治,紫堂夏斜眸一瞥,冷冷的说道:“如果你想在一般人都跳社舞的时候表演民族舞蹈,我倒是可以允许你以公费去学民族舞,阁下觉得如何?”

 “谢谢社长的好意,属下暂时没这个需要。”山崎真治浓眉笑扬。“对了,要不要我去提醒心采小姐,用餐的时间到了,她再跳下去,可能会错过用餐的时间。”

 “不必。”紫堂夏的声音很冷。“如果她识大体,她就不会错过晚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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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亮狼狈的冲到厢房前,纸拉门一开,室内每一双眼睛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她,她红扑扑的脸颊因而更加晕红,感到微微的窘。

 老天!她究竟跳了多久?

 都怪那细雨般的落樱花太美了,叫她浑然忘却了时间,找厢房又找了半天,这宅子大得吓人,每道走廊又都长得差不多,最后还是捉住一个路过的佣人才找到的。

 “你跑到哪里去了?大家都在等你,还不向大家赔罪。”沈郁窈美丽的面孔透着强烈的不悦,但仍旧维持着她的高贵。

 “对不起。”心亮恭敬地深深一垂首,在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却又眨动慧黠灵活的眼,眼珠子滴溜溜地带着笑意。

 “没关系,都快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拘谨。”紫堂夫人慈祥地看着未来媳妇的明亮脸庞,笑盈盈地说:“心采还不熟悉宅里的环境,有空的时候,不妨多走走熟悉熟悉,待会吃完饭,就叫夏陪你到处走走好了。”

 “好啊!’心亮嫣然一笑。

 紫堂宅邸又大又美,她正想好好参观参观,如果由紫堂夏陪着她参观,搞不好她可以乘机令他打消娶心采为的念头。

 沈郁窈皱着眉心,低声教训女儿“你该说‘是的,夫人’,还有,你回答的语气有失你的身分,你必须庄重一点,知不知道?”

 心亮不以为意,甜甜一笑。“好,我会记住。”

 “心采小姐,您头上有朵樱花。”山崎真治似笑非笑地开口。

 “哦!”心亮连忙摸了摸头发。

 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咦…

 “在中间。”山崎真治忍住笑意提点她。

 “哦!谢谢!·她终于顺利将樱花瓣取下,正松了一口气之际,却发现有道凌厉森冷的目光正盯着她。

 她抬起眼,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那道凌厉目光的主人,莫名其妙的,她的心陡然跳了一下。

 好俊帅的男子!直的鼻、薄薄的,他就是紫堂夏…心采的未婚夫。

 昨晚她照心采的指示,找到她订婚时拍的照片,里面有紫堂家族所有的人,她都一一记在脑?铩?br>
 像刚才好心告诉她头上有花瓣的男人是紫堂夏的得力助手,名叫山崎真治,是一个风趣幽默的男人,对心采很温和。

 而现在,用锐厉目光盯着她的紫堂夏,她只能说,他是一个不上相的男人,他真人比相片好看多了,而且…她不会形容,他身上有股迫人的气势,冷淡的英俊面孔透着莫测高深,严酷而冷漠。

 难怪心采说与他相处总感觉快透不过气来,虽然这种情形目前还没发生在她身上,可是刚刚她却心跳加速了。

 她很乐观的想,应该不是因为紫堂夏这个人才对,是因为房里这么多人,她觉得闷,所以心跳才会不规则的加速。

 想到这里,心亮看着紫堂夏,晶亮的眸子对上他锐利的黑眸,然后,红馥的对他绽出一记友善的嫣然笑容。

 她不能得罪这个男人,他操控着心采未来的幸福,如果他肯放心采一马,她们两个都会很感激他的,而且他必须知道,没有真爱为基础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心采并不爱他呀。

 紫堂夏忽地表情一僵,他挑起眉毛,双眸缓慢眯起。

 裴心采从来不敢正眼看他,更别说对他笑了。

 可是刚才,她的笑容清丽不可方物,沉静脱俗的气质似乎完全从她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甜的气息。

 她的舞姿、她的歌声、她的笑容…

 本来丝毫无法引起他任何兴趣的未婚,现在,好像不那么索然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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