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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看到墨雪白的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丽萍心里很高兴。虽然她的神情有些疲惫,眼下有着重重的阴影。

 丽萍摊开小夏、小秋的飞鸽传书发愁,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这两个丫头的笔墨一点都没有进步。两张鬼画符比天师画的还道地,她努力辨识也只看懂了“丽郭目前尚平安”幸好丽刚托人送口信,说已经追查到丽郭的下落,她才略略放心些。

 唔,为什么都要入秋了,太阳还这么大?

 丽萍头昏脑的抬头望望灿烂的阳光。秋高气,坐在小舟之上,来往皆是画舫,粉袖翠羽,除了青楼姑娘花枝招展的往来,世家大院也趁此良辰,把酒诗,一派悠闲景象。

 难得出来走走的墨虽然没有出笑容,但是神情轻松自在,江风吹起他秀丽乌黑的长发,白袍飘飘然,宛若谪仙。

 他的身子是一好过一了。

 她依然想不透自己的血何以有此疗效,她偷偷地用过蛇血、狗血、血,一点效果也无;她甚至发起神经,偷偷求了炒求葯的贫苦人家给一点血,给墨服下,结果病情反而转剧了。

 用来用去,也就她自己的才有效果。

 这于医理不合,她却百思不得其解,反而越想越头昏。她揩揩额上的汗,知道自己失血气虚了。每天一滴血珠,其实不算什么,只是前一时心急,针刺出不了血,她又没提防匕首那么利,一刀划下去,血如注,慌了半天才把血止住,看看半盆子血,她心也凉了。可好死不死又…

 她摀住肚子,冷汗更是止不住。想她堂堂士大夫之师,金陵名儒,居然为了月事痛到直不起,实在是…

 “你脸色很难看。”墨扶住她,明媚的眼眸充怒意“为什么硬要出来?改天不成?”

 “难得今天九九重,学生都结伴登高了。”丽萍故作轻松“你在书院闷了好几个月,也该出来散散心。倒是太阳大,当心中暑…”

 话还没说完,她晃了两晃,昏倒了。

 墨没好气的抱住她。才在说呢,她马上中暑。

 “船家。”对待外人他向来冰冷“将船划到树荫下。得了,别游什么江了。”船一靠近树荫,他抱着丽萍跃上岸,船家畏惧这位鬼气森森的好看公子,在远远的地方下了锚,蹲在船上旱烟。

 树荫下一片碧,痹篇了扰攘的人。墨替她松了松领口,见她面孔红,呼吸不顺,明知运行内力对自己不利,他还是将寒气缓缓的释放出来,镇静她的燥热。

 啊,好舒服…丽萍轻叹一口气,微笑起来。

 墨让她蜷伏在自己怀里休息,四周除了树荫沙沙的轻响和林鸟啁诹外,一片宁静。

 她的女红,做得很不好啊!墨皱着眉看她扎布条的两只手。不是教书先生吗?做什么女红呢?得两手都是伤。

 她的睫好长,弯弯的;脸孔细致而清雅,像是明月一样,不抢眼,但让人忍不住一瞧再瞧。

 看她这样静谧的睡,就算这样一直坐下去,坐到天地毁灭,也没有关系了…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可以了。

 忘记一切吧!忘记过去的血腥和杀意,忘记汹涌的狂怒和寂寞。只要怀里这个小小的女子跟他在一起…他就可以一直这样活下去。

 她的身边有着宁静的空气,光是呼吸着,就可以平静他狂暴的心。

 再也不想死了。

 这个小小笨笨的女人,实心的以为可以改变一切;这双小小的手,却妄想扛起名为“天下”的重担。

 就算惹怒当权者,就算有多少险阻,她总是带着温秀的微笑,昂首面对这一切。

 他要保护她!帮她清除道路上所有荆棘,绝对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他更拥紧她一些,闭上眼睛。这世界如此和谐清静,一切都完美的存在着,他长年愤怒汹涌的狂涛平息了,以为永不消蚀的冰山…融化了。

 化成一江漾爱怜的江。

 皆是因为这个人,这个小小俊雅的人儿。他欣赏着她,轻怜的抚着她微散的发丝。这世界除了她,是再也没有别人对他如此好了。

 雨水一点一滴落了下来,初秋的天气也是晚娘脸,说变就变了。被这冰凉的雨滴打醒,丽萍睁开眼睛“咦?我怎么睡着了?”

 “下雨了,我们上船吧!”不由分说,墨紧拥着她,轻松的像是挽件衣服,一个纵越就跳上了离岸有些距离的小舟,倒把船家吓着了。

 他的身子的确大好了。宽心之余,丽萍也有些脸红。他就这样搂着自己上船,就算坐进船篷也没打算松手。

 “墨,放我下来。”船家在看哪!两个书生打扮的公子哥搂搂抱抱,总是不太合宜。

 他倒是坐了下来,就是没松手“不要。”

 “墨!”她脸红困窘的握着拳,挣扎着想离他的怀抱。

 “不要!”他使了一点劲“我喜欢这样。你讨厌我吗?”

 又是那种祈求专注的愁容,让她不知道怎么办“不讨厌,但是…但是…”

 “但是怎么样?”

 船家识趣的咳了一声,穿着蓑衣出去淋雨了。可惜了,两个俊俏得像是仙人的公子哥儿,居然不爱姑娘爱相公了。

 这声咳让丽萍的脸红了个彻彻底底“这个…这个…男女授受不亲。”

 “为什么?纸废话。授受不亲,那小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总不会告诉我天下的夫都于礼不合吧?”

 “我们不是夫。”她更窘了。

 “为什么只有夫可以?你看,礼法也有例外。若是只有夫才可以这样,那我们成亲好了。”墨仍是将她抱了个结结实实。

 丽萍有些哭笑不得。墨书足念了,老是用他的方法解释,有些时候又惊人的纯真。

 “墨,成亲是很复杂的。”她头疼得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而且成亲以后,你就不能看其它的姑娘了。”

 “我为什么要看其它的姑娘?我只想看你。”

 墨专注的望着丽萍,那美丽的瞳孔有着固执的火焰。

 “『女曰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鴈。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你看,我懂得什么是成亲的。

 以后你不当教书先生了,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睡着等公叫醒我们;我去打猎,你在家里温着酒等我。你若爱读书,我陪你一起读,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分开,好不好?”

 丽萍说不出话来。她活到现在十八岁,心里了忧国忧民,从来没有想过感情的事情,成亲啊什么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忠实的抱着书。

 这种事情…应是很迂回、很迂回的。就算彼此有意,也该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即使是心里有着爱恋,托言诗词书信,也该委婉曲折,这么明明白白的求爱婚,完全违反了稠。

 “好不好?”墨轻轻摇了摇她“我好起来了,不会死了。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我只看得到你,别的姑娘我看不见也不想看,好不好?”

 “我…我…”她越发失措,抬头看到墨清澄的瞳孔,他的瞳虹,有一抹很细微的婴儿蓝。

 成亲?不行的。她想做的事情还很多,但是…但是…

 她放心不下这双美丽却哀伤的眼睛。

 “我不会离开。”她小小声的说“你想要在我身边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久到你厌倦为止。我不会走的,我放不下心。”

 “一直吗?”墨没有注意到她的回避,但是他也的确不在意成不成亲的问题。只要能够这样靠近她,呼吸她身边静谧的气息,那就够了。

 “一直。”丽萍不忍的摸着他细致的脸“我不会跟别人成亲的。”

 墨笑了。那是她一生中看到的,最美丽最美丽的极致,为了这个美丽的笑容,就算付出一切也值得了。

 这个人…这个人是这样的这样的需要我啊!

 他们互相凝视着,这一刻,宛如所有美好的永恒…

 “雨忒大了,船家,借躲躲雨!”

 豪的声音传来,墨不悦的皱起眉。是谁破坏他和丽萍的独处?该死!

 “嗳嗳嗳,你们不能这样闯上来,这条船是有人包下来的。”船家慌着阻止“哎唷,出家人怎么推人哪!”

 “借躲一下又不会死!”豪的嗓子忒大地喊,另一个细慢的嗓音阻止他…

 “钱师兄,怎好动手呢?我们树荫下躲着就是了。”

 “湘江,你这样娇弱的身体,怎好淋雨?”不由分说的,他掀开船篷的帘子“打搅啦,雨停我们就走。”

 “师兄,大家都是一把年纪的人,哪有什么娇弱不娇弱!”湘江上人叹着气跟着这个幼时共同习武的大师兄,怕他闯祸,刚好也跟墨和丽萍照上面。

 一道闪电,将船篷照得通亮,更惊醒了呆若木的四个人。

 “玄天冰月掌!”

 “墨!”

 湘江上人和少林钱长老一起出剑,齐齐向墨招呼过去。

 墨迅捷的一闪一躲,手扼着丽萍的颈子“你们要连累这无辜的一条命吗?”

 湘江上人和钱长老看到他手上有人质,只能举剑戒备着。

 为什么?让墨扼住不能说话的丽萍呆住了。

 “别回头。千万别回头!”墨的细语充了痛苦“别让他们知道我们认识,你不认识我,明白吗?你不认识我…”

 墨病跋噶搜劬Γ冻鲂捌а牡男θ荩霸似缓茫媚忝欠⑾至恕5悄忝怯Ω弥馈业氖侄巍!彼氖侄蟮媒粢恍銎技负醮还矗纯嗟谋砬槿昧酱蟾呤执瓜铝私!?br>
 “放开他!这位公子并非江湖人!”湘江上人厉声道。

 “放开他我就少了个人盾牌了。”墨笑着,握着丽萍的脸摇了摇“我可不在乎死多少人,只要你们的良心过得去就行了。”

 手扼着丽萍,墨缓缓的往船篷外走去,钱长老和湘江上人毫不松懈,两把锋利的剑闪着寒光对着墨

 雨很大,淋得人眼前一片蒙胧,丽萍觉得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墨的低语在她耳边响着,他像是忍受着剧痛地低语:“等我走了…别叫我,不要叫我的名字!一定不要叫…”

 渗入丽萍衣领的,不是冰冷的雨水,而是温热的泪。

 丽萍猛然被推开,她大口大口的呼吸,两个闯进她静谧生活的高手,呼喝着挥着剑,追着墨远去的一抹银影。

 攀住船舷,她张大眼睛,想要再看墨一眼,但是她什么也看不到,暴雨凶猛的遮蔽了一切。

 连他的名字都不能叫。

 “公子…”缩在船后的船家这才敢上前“你没事吧?公子。”

 “啊啊…啊啊啊…”她倚着船舷张望,现在才真正知觉发生了什么事情“墨!墨…”

 …。。

 好大的雨。赵治淮皱着眉头,拎着纸伞走回书院,趁着难得的假期跟文友诗作对,哪知道天公不作美,让场大雨给赶了回来。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穿着书生袍的人,淋得像是落汤似的,缓缓的走过来。

 是哪个冒失的学生?他嘀咕着,定睛一看,居然…是萍踪!

 难得萍踪没拿着扇子。治淮的心一阵狂跳,这一次,他总算可以看到萍踪的真面目了。

 “萍踪,你回来了。”他匆匆的上去“怎么淋成这样?”

 抬起脸,丽萍的发髻都散了,长发披散在脸上,透过透的发帘,只有一双眼睛,炯炯的燃烧着绝望。

 治淮吓住了。那是怎样的眼神?怎如此火热却绝望?

 “墨呢?你们不是去游江吗?”他伸手想扶摇摇坠的丽萍,却被她推得跌落泥地。

 “他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丽萍低语着,隆隆的雨声几乎掩盖了她的声音。

 治淮还是没看清楚丽萍的容貌。只有那双光亮燃烧的眼睛,让他永生难忘。

 踉踉跄跄着,丽萍走过暴雨的院子,蹒跚的回到萍踪院。

 伺候丽萍的大婶吓着了,迭声的叫人。她挥挥手,要所有人退下,别烦她。她浑身透的倒在上,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紧紧的、紧紧的抓住被子。

 哭不出来,她居然哭不出来。

 这种巨大撕裂的痛楚,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咽喉,迫切的眼泪却这样积存着,怎样都掉不下来。

 “墨…”她低低的喊着,心头涌起火焚般饥饿的绝望。见不到他了,再怎么呼唤也没有响应了…

 “墨!”她痛苦的蜷缩成一团,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挨了凌迟,捣了个稀烂,痛到全身都颤抖“啊啊啊…墨啊…”她为什么不认真练武?为什么不能保护他?他还没完全痊愈,这样的暴雨他怎么承受的了?没了她的血做葯引,好不容易有起的身子怎么办?

 “我不该带你出去的…我不该…”天啊!把她的墨还来…

 她的…墨?像是一脆弱的弦断裂了,她汹涌的情感突然决了堤,着她正视自己的感情。

 不是墨需要她,而是她需要墨。她需要墨的一颦一笑,需要他在自己身边,驱散她疲惫的孤寂。

 她需要那双纯真又炽热的眼睛。

 “呜呜呜…”她身子筋挛的更蜷缩一些,眼泪,终于了出来“我不怕招祸,墨,你回来吧,求求你回来吧…”

 绝望的恸哭了一夜,第二天丽萍就病到无法起身。她一直面墙躺着,任谁怎么呼唤都不回头。

 这场风寒让她躺了四天,第五天,她终于下了,却直奔学堂讲课。

 萍踪先生…清瘦了好些。先生依然用折扇遮面,坐到竹帘后面,但身形明显变瘦。学生望着声音沙哑的先生,每个人都感到不忍又腹疑窦。

 重九那天,萍踪先生和墨高高兴兴的去游江,为什么只有先生回来,墨却不见了?而且先生还大病了一场?

 “先生。”终是有学生鼓起勇气问了“墨呢?”

 帘后的丽萍顿了顿“他的家人寻来,将他接回去了。”语气这样的淡漠“上课吧!”

 丽萍语气淡漠,却掩不住深刻的伤痛。

 墨走了。这一天,所有学生都无心读书,每个人的心里都充了震惊、悲伤与不敢置信。

 那位宛如雪莲般美丽却冰冷的墨…走了?他们以为就算他们都毕业了,离开了书院,这孤傲的花朵依然会在这个书院静静的绽放,伴着他们秀雅的萍踪先生。

 下了几场雨,秋天,真的来了。草地上结了霜花,渐渐的冷起来。

 可是对丽萍来说,秋天早已过去,她生命的第一场隆冬已经来临。只是她不知道,墨被迫离去,只是暴风雪的序曲,真正的酷寒,才刚刚要降临而已…

 …。。

 墨离去将近月余,先生绝口不提,学生也不好问。

 近来看萍踪先生的背影是萧索了,小夏和小秋听说是送家书,却送了个把月没有消息。学生自告奋勇要帮先生打理生活起居,却让先生训了一顿而作罢。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一片平静,每天的日子就在一片朗诵声里悄悄的过。

 单纯的书院,却不知道遥远的朝廷新旧争越演越烈,在朝的皇上原本圣明,争尚且含蓄,等皇上重病的消息一传出,新、旧便肆无忌惮的排挤轧。

 在朝当官的学生信一封封的寄过来询问如何处理,陷在深刻悲痛中的丽萍不得不打点起精神,一一回复。她总要找点事情做,不然…她没办法维持自己的完整。

 墨的离去引发了无穷的相思和忧心,她才十八岁,秀发已经有了银丝了。

 丽萍的学生多半是旧,书信往来说不过瘾,干脆约齐了,一起来征询她的意见。一时间,书院冠盖云集,她听了各个学生的意见,也给了些建议。最后学生们共撰了万言书,联名上奏,她这个金陵名儒虽无官职,却也名列其中。

 谁知道,这万言书居然坏了事。新那边抓了几个文字的瑕疵,诬赖旧有心叛变,摄政王采信了新的说词,居然将相关人等一并下狱。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内外消息不通,连要送信给丽萍都来不及,官兵已经领人到银鹿书院捉人了。

 辟兵闯进学堂时,丽萍正在讲解孟子,执拿刀的官兵呼呼喝喝,惊得学子们奔逃萍一皱眉,问道:“来者何人?为何惊吓我的学生,扰学堂?这侮辱斯文之罪,你们可担得起?”

 “什么斯文?”领头的捕快一层拘捕公文“林萍踪,你纠,意图不轨,刑部下令把你拿下了,还摆什么架子!”

 捕快推倒竹帘,硬把她拽了出来,手上的折扇落了地,她紧咬银牙,正气凛然的望着捕快,官兵们被她的气势一,居然人人低了头。

 学堂上一片鸦雀无声,连吃惊过来察看的赵治淮和院长都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他…他就是萍踪?

 扁滑的脸蛋哪里有伤痕?脸孔俊雅清秀望之忘忧,浓重的书卷气让人肃然起敬,那双熟悉的眼睛,依然是燃烧着熟悉的光与热。

 天上谪仙人。在场的人心里同时浮出了这句赞叹。

 “带走!”捕快吆喝着。

 “慢、慢着!”治淮排开众人,结巴着挡住辟兵。是,他很震惊。但是再怎么震惊,先救人要紧。

 “他、他不是萍踪。”治淮硬着头皮,说什么也得帮萍踪解此大难“人人皆知,金陵名儒萍踪面有旧伤,所以折扇遮面、隔帘讲经。你看嘛,他明明芙蓉面、蔷薇颊,哪个地方像是萍踪?你们捉错人了。”

 “是啊是啊!”“你们捉错了,萍踪不在银鹿了。”

 “他只是来兼课的先生,你们捉错了。”

 他们、他们不怪我吗?骗他们这么久…丽萍愕然的抬起头。

 捕怪不耐烦了“哦?那萍踪在哪?快把萍踪出来,不然银鹿书院庇护犯人,一并有罪!”

 这…这去哪儿找个假萍踪?

 “我就是萍踪!”暴的吼声从后排传来,秋生跳到前头“我就是!捉我去杀头吧!”

 “杀猪的!别胡扯!”嘉威站了起来“我、我才是萍踪,那是杀猪的,别听他胡说!”

 “不对、不对,我才是!”“你胡说!我才是!”“捉我去杀头吧!我才是萍踪先生!”

 一大票学生涌上前,把那捕快团团围住,拚命说自己是萍踪先生,官兵们都傻眼了。

 “够了。”丽萍闭上眼睛,笑容这样的悲悯温柔,像是温和的春风“我就是萍踪,带我走就好了,别烦扰我的学生。”

 “先生!不行啊…”“我们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先生被捉走?”

 “我写信跟我爹说。你不要去…”

 哀着涕泣孩子的头,丽萍觉得,这样就够了。她这几年的苦心,真的够了。

 “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不通鼻孔!”捕快被吵烦了“你们老师犯了事情,是杀头的罪欸!还不赶紧跟他撇清,哭啥哭!你们将来还想不想当官啊?有个杀头的先生,一辈子不用想出头了!”

 “我们是萍踪先生的弟子!”

 “富贵不能,贫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哪有惧祸忘师恩的?不要侮辱我们!”

 她能教到这些孩子,真的是太好了…丽萍闭上的眼睛渗出两行珠泪,却笑得更温柔美丽。

 “谢谢。”她深深的福了福身“谢谢。跟你们共处,我反而学了许多。很抱歉,这些年骗了你们。”

 丽萍昂首跟着捕快走,治淮和学生激动的挡在前面,却被捕快鲁的一一推倒在地。

 “放尊重点!”她蹙眉厉声“我虽入狱,尚未到刑部,是非曲直未明。你今得罪的,岂知不是来国之栋梁?做人且留余地,莫自入了万丈深渊!”

 捕快反而让她的气势吓得脸一白。怎么着?这个姑娘似的教书先生,竟是这样大气派?细想想他的话,背脊又爬了冷汗。

 这可是金陵最大的书院,来读书的多半是达官贵人之后,他不知道刚刚是否得罪了哪个皇亲国戚?

 “这个…先生。”他卑屈的揖了揖“你也知道咱们吃公家饭,别为难小人了。请这些公子、先生让让,欸,我们也是听上面办事的。”

 丽萍怒气稍平“别再跟来了。终是有相见的时候。”

 金陵名儒,被称为“土大夫之师”的萍踪先生,因新旧争被捕入狱。

 这一年的秋天,特别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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