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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画中的眼睛
 定下神来,不去想黎朗的事情,木梨子的思维开始再度运转。

 老板的女儿,当年也在那个房间里,她应该是目睹了自己父亲死亡的全过程,假如她还活着的话,也许会提供给他们一些有用的信息也说不定…

 当然,这个可能是近乎于忽略不计的,但看到这张房树人的画的时候,木梨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可不可以从她的画里,找出来一些影当年事件的痕迹呢?

 不管这个可能有多大, 总归是一条有价值的思路吧。

 说做就做,她开始着手寻找,找了一会儿后,却没有找到有任何的像房树人绘画心理测试的独立画作。

 总不会只有这一张吧?

 木梨子没有放弃,继续在箱子中翻找着。

 当她翻开一本扉页上印着“2002年第二季度账册”的账本时,夏绵也注意到了扉页上的题头,他眉头一蹙,伸手阻挡住了木梨子翻开第一页的动作,把手在了统一装订的蓝色扉页上,待确定自己看到的的确是这行字后,他动作迅速地在一堆账册中翻找了起来,半分钟不到,他就拿出来了一本扉页上同样印着“2002年第二季度账册”的账本。

 有两本一模一样的账本?

 木梨子和夏绵换了一个“里面有鬼”的眼神后,她动手翻开了扉页。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诡异的仰视角度的画作。

 一个人倒在地上,身下有一大滩暗红色的血,他正高高地笔直地扬起一只手,像是要凭空地抓握住半空中的某样物质,他的脸上只长了一只眼睛,因而无法判断这个人的别和面容。

 但这幅画却叫木梨子心中一喜:

 这场景,和朱时旺吴晓枫他们描述的十五年前古老板自杀的场景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个孩子把当年的事情画下来了!

 那么,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从中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木梨子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翻到了下一页,却发现下一页所绘的内容和前一页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就是人手扬起的位置稍微朝下了一点。

 木梨子又往后连翻了几页,发现接下来的画都是如此,唯一的区别基本上都是人手的位置。

 看着这些画作,木梨子的心头突然一动,她重新把画翻到开头的第一页,把整本装订成账本、实则是一本画册的本子以极快的速度朝后翻去。

 果然,正如木梨子所料,整本画册变成了一个简短的走马灯。或者说是一个短暂的动画片。一个躺在地上的、只长了一只眼睛的人。正举起手,狠狠地、近乎绝望地把手里的某样东西掼到了膛上。

 更叫木梨子心惊的,不是这个“走马灯”里人物的动作,而是人物的眼神!

 一只眼睛。是这个人身上唯一可见的器官,但这只眼睛并不是呆板无神的,而是充斥着一种独特的悲哀、痛苦与绝望。

 木梨子凝望着这只眼睛,全身的孔一点一点地张开了。

 她正在意识到一件极度诡异的事情:

 这本画册中的画很奇怪!

 它的奇怪之处,简单说来,就是其中的意境。

 一个孩子,有可能画出各种各样的东西,但他很难把握住其中的神韵,也很难把人的气质、周遭的氛围以及细微的图画语言清晰地表达出来。因为很多孩子学画,都是从临摹和模仿开始的,等到阅历逐渐成之后,才能逐渐地由表及里,把握住一件事物的本质。

 举个例子吧。一个初学画的孩子所画的苹果,和一个素描大师所画的苹果是全然不同的。可能在外形上,这两只苹果极度相似,但是从神韵上、从苹果的光泽度上来看的话,便是天壤之别了。

 孩子的绘画缺乏对于客观世界的理解,而这种理解,是需要时间的磨练和阅历的增加才有可能渐渐深入的。

 但在这本充斥着孩子糙拙劣的线条勾勒的画作里,木梨子恐惧地发现,那种独到的绝望、恐怖,她作为一个成人世界的观赏者,竟然可以直接地感受到她想要表达的感情。

 她想要说的是,这个倒在地上的人,非常痛苦,非常绝望,他不想死,但却不得不死。

 这幅画看样子是一个孩子画的,但却能传达出一个孩子绝传达不出来的东西。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要么,这个孩子是一个鬼才,是一个拥有着近乎可怖的对于现实社会的理解的绘画天才,要么,就是有大人代笔。

 这幅画册的意外出现,叫木梨子的心神更加不宁,因为又多了一个疑问:

 老板的女儿,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木梨子的手背从冰凉的、印着“2002年第二季度账册”账册扉页上掠过,抿紧了嘴

 2002年,是十二年前,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古老板的女儿去世的那一年。

 是谁画的这些画?真的是古老板的女儿吗?又是谁把这些画作装订了起来,并附上了账册的封面?做这件事的人,是不是想要掩人耳目?他,或者是她,到底想要掩盖些什么呢?

 木梨子的手反复在扉页上摩挲着,她靠着走廊的墙壁,用后脑勺抵着冰冷的墙壁,竭尽全力地思考着,并试图从杂乱的思绪中整理出一个最接近事实的可能,但是那画册中的人绝望悲伤的眼神,却时不时跳到木梨子的眼前,时时打着她的思路。

 夏绵从木梨子手里接过了画册,也学着木梨子的样子快速翻看起来,他同样发现了木梨子发现的东西,但他没有像木梨子那样想到那么深的层面,他的关注点,在画的右下角的期上:

 “你看,梨子,这些画完成的期,都标得特别清楚。”

 闻言,木梨子睁开了眼睛,凑到夏绵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的确,每张画的右下角,都用黑色的尖头蜡笔标着期,大概就是画作完成时候的期,然而,这些期都十分精确,甚至精确到了秒的单位。

 木梨子可以想象出,这个绘画者一定是个紧张而神经质的人,在每完成一幅画的时候,都要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墙壁上的钟。校对完成画稿的时间。

 这样的事情。会是一个孩子会做的吗?她除了自闭症之外,还有强迫症吗?

 木梨子快被自己脑中层出不穷地冒出的问号给不过气来了,夏绵也体贴地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把那本画册收了起来。放在了一边,说:

 “好了,咱们来整理一下今天晚上发现的事情。一个叫做黎朗的人,曾在十五年前来过这家旅馆,所以,明天我们要抓住这个点好好问问他们,问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提起过这个人。嗯…还有这本画册,既然这十五年来,都有人翻晒这些账册。那很有可能是林姨收拾整理的,可以重点问问她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你再想想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东西吗?”

 木梨子猛地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太猛,她有些晕眩地跌出去一步。伸手扶上了墙才站稳了脚步。

 她拂开了夏绵试图伸手来搀扶她的手,说:

 “我去找安一趟。”

 夏绵一愣:

 “这么晚了,她应该也睡了吧?她的胳膊才刚刚被那个郭品骥用机关卡过,当时我和修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晕倒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了,你去…”

 木梨子挥手打断了夏绵的话:

 “你别说了,我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我现在的心都是的,根本想不出来接下来该干点儿什么。夏绵,我跟你说老实话,我现在的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我知道你刚才说了话,可我现在都没办法理解你到底说了些什么。你说,就我这样的状态,还能做什么呢?”

 夏绵动了动嘴,终究没说出些什么来,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如果她能帮到你的话,那你就去好了。我陪你一起去,现在不安全。”

 木梨子的脑袋,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早已成了一锅浆糊,因而,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夏绵声音中所包含着的失望。

 夏绵都能看得清楚,木梨子是个固执而且多疑的人,她注定只会相信自己,而对别人的话始终存疑。因此,她的情绪,除非靠她自己调节,否则叫任何人说,她都不会轻易转圜的。

 而叫夏绵失望的是,到现在,木梨子还是不信任他们,而是下意识地想要往安的方向去靠拢。

 当然,这是木梨子的选择,夏绵无权干涉,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出现在这种非常时刻,还是叫他有些心寒。

 到这个地步了,木梨子还是不能无条件地相信他们吗?

 这些话,夏绵憋在心里没说出来,他陪着木梨子一路到了杂物室的门口,他守在门口,木梨子则带着那本画册钻了进去。

 夏绵带来了一本账本,在等待木梨子出来的时候,他借着走廊里昏暗的光线翻看着账本,上面偶尔出现的眼睛涂鸦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看得叫人心里发

 夏绵翻看了几页账本后,把眼镜摘了下来,捏了捏自己的睛明,闭起来的眼睛前出现了那些眼睛的残影。

 这些残影和那本画册中的眼睛逐渐重叠了起来…

 等一下!

 夏绵猛地睁开了眼睛,拿起手里的账册,和那些个诡异的眼睛对视了一番后,他几步跑到了餐厅门口,在一堆账本里翻找起来。

 不对,哪里有不对!

 他很快找到了那张夹在登记册里的房树人的心理测试绘画纸。

 刚才木梨子的心绪纷,忘了把这幅画也带给安看了。

 夏绵着气,死死地盯着这幅画里的人的眼睛。

 这些眼睛…不对!

 …

 黑暗中,一只眼睛正牢牢地盯在夏绵的身上。

 悄无声息地站在暗中的方宁叔的手上拿着一个小本子,那是他专属的备忘录。

 在灯光也照不到的黑暗死角中,他的备忘录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一旦有人发现房树人的画和画册,并把这两样东西进行对比的话,而且这一天的“消失”人选还没有够名额,那下一个“消失”的人选,就是这个发现者。备注:此条只限于第一个发现的人,而且如果有一个以上的人同时发现了这点的话,那就不必采用强制手段让其“消失”了。

 方宁叔看也不看备忘录,用指甲在那行字上划了一道,笑嘻嘻地在心里默念着:

 “嗯,夏绵,下一个就是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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