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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千秋不同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千秋不同

 这一类话,机关这些干部过去是不敢这样随口议论的,现在这两个人都走了,自然也无所顾忌了,便要把心里压抑的怨恨全都发出來。说着说着,连狗熊、孙、王八蛋之类的骂人话都出來了。

 黄兆龙正好路过,就进來看看,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大家都叫黄书记好。黄兆龙也好好好地应几声,问大家讨论什么呢,其实刚才路过的时候早都已经听见了,也装作沒听见。大家当然不好说在声讨张桂树和关秦明,就说一大早就感觉暖气热了。黄兆龙就笑笑,也不提修锅炉的事情,说两句闲话转身走了。

 黄兆龙一走,大家讨论的焦点又转移了黄兆龙的身上,说还是黄书记体恤下情,一來就给大家把锅炉修好了,也沒什么架子,又要拿黄兆龙跟张桂树做个比较,说今天要是换了张桂树,见大家在这里扯闲篇,恐怕沒个好,不骂人才怪哩。几个人纷纷点头说是,好像忽然就想起了张桂树那张总是拉的老长的驴脸,便有忍不住的气愤,又要将张桂树的种种是非拉出來说说,好像张桂树这些年在王显镇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说着话,马红俊也來了,也要进來看看,进门就问暖气热了吧。大家就说热了热了,说着好像为了证明暖气真的热了,就伸手在暖气上摸一下,又急忙移开。马红俊大概是在组织部待的时间了长了,不免有些官僚架子,只说热了就好,脸上沒有一丝笑容,转身就走。

 大家不好议论,却要咋舌一番,不知道谁就感慨了一句说,组织部下來的人架子就是大。马上有人接过话茬说,陶镇长过去还是县委书记秘书哩,怎么就沒有一点架子。刚才说话的人就说,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别,说到底还是个素质问題。也不便过分议论,说两句也就打住了,各自散去。

 黄兆龙第二次让大家兴奋不已,是给了大家一个承诺。那天早会的时候,黄兆龙面春风地说:只要大家好好干,今后保障每年至少给大家安排两次集体旅游活动。乡镇干部公费旅游在过去可是沒有过的事情,不管能不能实现,大家首先感到的是黄书记无时无刻不在为大家着想,无时无刻不在为大家谋福,跟着这样领导干,就算辛苦些,心里舒坦。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说黄兆龙的好。

 这样一來,大家的干劲也一下子起來了。过去安排的工作,哪怕是五分钟就能干完的事情,也总要拖拖踏踏磨上一个礼拜。现在只要黄兆龙在例会上说了事情,沒有人隔夜的,能早尽早,能快尽快。

 乡镇工作最难搞的是计生这一块,也是王显镇的老大难问題。黄兆龙就出了个方案:十天完成的按征收额百分之十奖励,二十天完成的按百分之五奖励,一个月完成的按百分之三奖励,完不成的发黄牌警告。

 方案一出來,大家都竖大拇指,说还是黄书记有办法。大家的干劲上來了,征缴速度自然也加快了,包村干部白天黑夜地在村里鏖战,沒用十天时间,除了个别因历史遗留问題沒完成的村之外,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村都全面顺利完成了。

 黄兆龙说话算数,开了个表彰大会,挨个兑现承诺,一分不少地将奖励发到了机关干部手里。拿着哗啦啦的票子,大家心里都说不出的高兴。而王显镇也因为在全县第一个完成了计划生育社会抚养费的征收工作而受到了县委、县政府的表扬。

 后來宁树斌在全县干部表彰大会上还专门提了此事,说什么是工作力度,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无论你想什么办法,采取什么措施,能把县委、县政府交给的任务拿下,才能算是本事。

 与此同时,在马红俊身上却发生了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黄兆龙过來的时候带有车,马红俊却沒有车,整天不是搭黄兆龙顺风车,就是挤公,作为一个镇长,时间长了终归觉得沒面子。计生款收上來后,马红俊的眼睛就瞄上了,想从中挪出一部分來,给自己买一辆车。这其实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就凑机会把计生办的会计姚铁元叫过來,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姚铁元也表示沒问題,但是要等跟县里结算过之后才能挪用。

 这下马红俊就有些不高兴了,就觉得姚铁元是在故意为难他,当是也沒说什么,就让姚铁元走了。那姚铁元却是个爱多嘴的,便把马红俊想要挪用计生款购车的事情说了出去。本來沒事的事情,经他这么一说,便渲染了起來,不免有人指责马红俊太那个了,刚來就想给自己买车,这以后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话传來传去就传到了马红俊的耳朵里,马红俊对姚铁元的成见就更深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好歹是县委提名的代镇长,这些人竟然对自己沒有一点应有的尊敬,长此以往,自己今后在镇政府说话哪儿还有半点分量,心里憋着一口气,便要想办法立立威。

 然而他终究是从组织部下來的,对乡镇并不熟悉,想了几天也想不出整治人的正经办法,以前在县上那一套,在这里似乎都不灵了,就更加懊恼了。

 凑巧那天出去喝了点酒,回來的时候正好碰上姚铁元,便沒好气地把姚铁元叫到了自己办公室,再次提出要挪钱买车的事情。姚铁元还是上次说法,挪钱沒问題,但必须要等跟县里结算完之后才能挪用。

 马红俊一下子就发起了脾气,指着姚铁元的鼻子质问道:“到底你是镇长还是我是镇长?”

 姚铁元本來就是王显镇人,又在乡镇工作了多年,也算是个人物,跟余福堂、翟庆林等人都是一个级别,哪儿受过这样的气,就瞪着眼睛反问道:“你是镇长怎么了?你是镇长也得按制度办。”

 马红俊本來心里就窝着火,又喝了点酒,哪里还会管这些,何况组织部出來的人,向來眼里是沒人的,岂会将你一个计生办的小会计放在眼里,嚯地一下站起來,上手就在姚铁元脸上打了一拳。

 姚铁元万沒想到马红俊一个镇长竟然会上手打人,就一下子被打懵了,在脸上抹了半天,也不知道还手。马红俊见自己这一拳起到了作用,认为姚铁元终究不敢还手,更加肆无忌惮了,一拳打完又要再打。

 这一次姚铁元不干了,沒等马红俊的拳头打过來,起身边的一把木头椅子就轮了过去。

 马红俊猝不及防,便挨了一下,仗着比姚铁元年轻力壮,猛一下就扑了过去,两个人便厮打在了一起。

 好在这时对门的贾清水听见了动静,急忙跑过來,将两个人拉开了,也不知道所为何事,只能一句一个“不要打了”的劝阻。

 殊难料,马红俊竟有点蛮青脾气,加上他今天打姚铁元本來就是要立威,贾清水过來劝解,他便更加來劲了,一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挤推着拉架的贾清水还要上手打姚铁元。

 贾清水只好用呵责的口气对姚铁元道:“老姚,你还不走?!”

 姚铁元也不是个认输的主,站在那里,冷哼着道:“他不是要打我吗,贾书记,你把他放开,让他打好了。”

 马红俊的酒劲也上來了,哩哩啦啦骂道:“你个老家伙,少在这里倚老卖老,当老子不敢打你吗。有种你往我跟前,老子不打死你才怪。”

 吵吵嚷嚷的,机关里的人就都围了过來,可巧的是那天黄兆龙去县里开会了,不在机关,便沒有人管得了这事,大家能做的也只有劝解。其实很多人的目的并不是劝架,只是想看这难得一见的西洋镜。

 陶如轩从外面回來,就碰上了这一幕,正要上前劝阻,却被刁青拉住了。刁青低声道:“你管他干什么,让他好好出出洋相才好哩。”

 陶如轩并沒有听她的,边往前走边道:“怎么能这么说呢,让外人看见了丢的也是镇政府的人。”

 刁青却拉住不放,陶如轩只好将他摔开了,上前几步,就见马红俊在那里被贾清水拉着,还要指着姚铁元的鼻子骂。姚铁元身边也有几个人在拉着,却并不怎么用心,好像只是为了表示一下自己并不是完全不管。

 “老姚,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陶如轩瞪着眼睛,喝了一声。

 姚铁元转脸见是陶如轩,就不说话了,却不肯就走。陶如轩只好上前拉了一把,姚铁元就跟着从马红俊的办公室出來了,嘴吧一咧一咧的,又在脸上抹了半天。

 “打在脸上了?”陶如轩见姚铁元的黑脸上一块青紫,就问了一声。

 姚铁元平白无故挨了打,心里岂能舒服,就骂骂咧咧道:“这哪儿是镇长,简直就是土匪。王显镇的镇长要是让他当了,王显镇的老百姓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陶如轩只好劝解道:“话不能这么说,他是从组织部下來的,对乡镇上的情况还不熟悉,不免有些说话失当,你是老乡镇了,何必跟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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