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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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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几乎从来就没有用这样严厉的态度对待过流星,而眼下我一次次地对她歇斯底里,我近乎在用我的强势强暴着流星那绝望的念头。我试图让我的呐喊成为击打在流星心头的一记重锤,让她的思维迅速地远离自杀的边缘,让她像当年救下我一样,成功地自我救赎。

 我一直就是这样做着,我已经看到了在她心底泛起的曙光。可是我依然放心不下,我非常害怕我的哪一次不经意的离去,会成为我们之间的永别。

 我又不可能永远地一步不离地待在她的身边,仅仅就是为了她,我也需要离开医院,离开她去努力奔波。我一次次地尝试着走开,又一次次地尝试着渐渐地走远。可是我却怎么也走不出对她绝望的牵挂。

 我不得已将电话打给了余大勇,余大勇竟然还不知道流星患了白血病的消息。当他从我的口中得到这一消息时,他竟然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从他那静默的态度中,我依稀感觉到,那一刻,他或许是哭了,至少他的心是在哭泣。

 我之所以想到余大勇,是因为在我看来,余大勇是除了我之外,流星最信任的男。潜意识告诉我,他的话在流星那里是会起作用的。

 余大勇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赶到了医院,那时,我还在医院里。

 流星看到余大勇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已经猜出一定是我了密。余大勇看到流星之后,竟然一句话都没说,他面色凝重,行为深沉。不管流星怎样与他主动说话,他都没有说一句话。几分钟之后,余大勇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后,才慢慢说道“走吧,出去走一走。”

 流星十分顺从地下了,我们一起朝医院的大门外走去。

 我与流星跟在余大勇的后边,走进了医院门口的一家茶馆。余大勇找到了一处宁静的地方,让我们坐下,他要了一壶茶。随后他也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们一边喝着茶一边聊了起来,有些慢条斯理。

 半个小时已经过去,我起身离开了座位,我佯装去卫生间,找了一个流星与余大勇看不到我的地方,给余大勇发了一个短信。我告诉他,我必须马上出去一趟。流星就交给他了。我要求他直到我晚上回来之前,务必保证流星的安全。

 余大勇是我目前情况下,唯一一个能在这个问题上帮上我忙的人。我只有这样做了。我接到了余大勇的短信承诺之后,便回到了他们面前。我与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开了茶馆。

 这天下午,我约好了此前我曾去过的一家古董拍卖行,拍卖行的吕纪拍卖师正好在拍卖行里。他已有六十岁的年龄,他见到我时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们很快去了我爸爸家。

 他看到那一对椅时,看不出他丝毫的兴奋。但他却不得不承认那是黄花梨材质。而且他面对着我爸爸那庄重的神态和雍容的谈吐时,仿佛也不敢太造次。临离开那里时,他问起了想出售椅的理由。我如实地告诉了他实情。

 他告诉我,拍卖会并不是随时都有,如果想拍卖的话,是需要等待时机的。他明明知道我等不了。他始终没有报出价钱来。我把他送到了马路上,分手前,他才勉强给出了他收购这对椅的价钱:十八万元人民币。

 我一口拒绝了他。他最后说,如果实在接受不了,就再加两万。我还是一口回绝了。他最后扔给了我一句话“不急于决定,如果想好了,还可以来找我。”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顿生厌恶之情。

 我又联系了另外一家做古董生意的古董店。那也是前几天我曾经拜访过的其中一家,只是不是拍卖行而已,他也是一边出售一边收购文物。那个老板要比刚才那位年轻一些。我匆匆地赶到了那里,他推托说没有时间上门看货。我只好将拍摄在手机上的椅的影像给他看了看。他当即表态,如果到现场看过确定是真的黄花梨材质之后,他可以出十五万元的价格。这当即驱散了我与他再谈下去的望。

 我足足忙乎了一个下午,什么进展都没有。时间对我来说是多么的宝贵呀。

 我茫然地行走在那偌大的一处处文物和艺术品市场里,看着那一堆堆不知真假的文物和艺术品,大多像是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孤儿,仿佛在等待着善良的人们前来认领。我越发为那一对椅的前景担忧起来。此刻,我已经渐渐地淡化了我感情深处的不舍,而关注着它是否会坦然地走进行家们的视野,置身于古董的行列,显现出它不凡的身世。

 我已经无意在这里寻找了。我慨叹着徒劳了我一个下午的时光。

 当我就要走出市场时,我听到了广播中播放的通知,秦州市古董暨艺术品博览会第二天将要开幕,地址就在市博览中心。其实,这个通知已经播放过多少遍了,只是我并没有关注它。此刻,它终于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想到了它。我不知道它是否会给我一个兴奋的理由?

 72

 我相信余大勇的工作一定会是奏效的。晚上,我回到医院时,余大勇已经陪着流星回到了医院。余大勇还没有走,余大勇已经陪着流星吃过晚饭。我并不知道余大勇是怎样说服流星的,我只是相信余大勇一定会让流星渐渐地安之若素。那是缘于她对他的信赖。

 余大勇离开医院之后,我还是留在了医院里。第二天清晨,我必须离开流星,我只能把她留在医院里了。我又一次告诉流星“你活着是我的负担,也是我的希望,如果你亲手熄灭了我心中的希望之火,你就等于亲手扼杀了我的生命。”

 我的话是由衷的。自从流星的病情被确诊之后,她仿佛真的又一次次地感觉到了我的真爱,感觉到了我的真诚。

 我叮嘱过她中午吃饭的事,就离开了医院。

 我并没有直奔公司,而是给办公室主任梅小雪打了一个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与办公室主任梅小雪仿佛有着一种天然的理解。也许是因为岁数差不了多少的缘故。

 其实,她并不知道我的背景,我也从来就没有对她说过什么。这是李诺对我的要求。了解我的人,只有李诺和人事部部长袁一鸣。只要李诺不让袁一鸣说的东西,相信她是决不会外的。

 我每次需要离开公司的时候,我都只是向梅小雪打个招呼也就可以了,只是李诺直接代我做什么工作时除外。

 我向梅小雪请了假。我只是告诉她家中有点儿事,就不去上班了。如果有急事,就打电话找我。她痛快答应了。

 我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将椅折叠起来放进了后备厢里,去了博览中心。我一个人肩扛着一对椅走进了展览中心。那里所有的展位都已经出租出去。前一天,我已经在古玩市场打听过,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知道那里展位的出租价格。每个展位的价格大约都在四五千元。

 我走到了一个卖家具的展位前,与展位的主人说明了情况。他出售的都是一些旧家具,我是想利用他的展位打一个擦边球。那个人很给我面子,我与他说好了,如果我的东西出手之后,将分担他一半的展位费,如果卖不出去,我就不负担展位费了。那人很开通,很痛快地答应了我。

 我足足在那里等候了一天时间,也不时地四处走走看看。一天下来,有过太多的人欣赏过那一对椅,有过太多的人问起过它的价格。我报价八十万元,所有的人问过之后就悄然地离开了。没有一个人有购买的意向。

 最后一天上午,我又去了那里,还把鉴定时专家们出具的鉴定证书也摆了出来。直到下午将要收展时,情景依然如昨天那般平淡。

 也就是在这时,我并没有发现对方,对方却发现了我。当我看到她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她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那个人正是梅小雪。梅小雪感觉到非常意外,我想告诉她我是来参观的,已经不可能了。她分明看到了我郑重其事地坐在其中的一把椅上。我不得已告诉了她,我是想来出售这一对椅的。

 我走出了展台,不得已将为什么要出售椅的目的告诉了梅小雪。这是我第一次在服装公司内部人面前提起过关于我女朋友的事。

 梅小雪知道了流星患病的消息之后,一次次地叹息着。她已经知道我出售无望了,叮嘱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她还告诉我是金子总会发亮的。

 她是趁最后一天来采购玉器艺术品的。

 她走出去几步远,我又把她叫了回来,我叮嘱她一定不要将我请假来推销椅的事,告诉公司里的任何一个人。她答应了我,还告诉我如果有什么她能帮上忙的事,就告诉她。

 我庆幸自己的幸运,我又遇到了一个好人。

 当我把椅又送回到爸爸家时,我是沮丧的,这让我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这几乎阻断了我的希望之旅,更可能让流星真的无奈地从夜空中划过。

 我将前一天有人想出二十万元收购椅的事告诉了爸爸,爸爸不置可否。过了一会,他问我“如果找到配型,手术费用大约需要多少?”

 “还没有与医生细谈,我想如果没有三四十万元怕是不够用的。”

 爸爸摇了摇头,不停地摇着。

 “几年前,曾经有一个商人肯出六十万元要买下它,我割舍不下,现在怕是找不到他了。”爸爸叹息着。

 “再想办法找找他不行吗?”

 “怕是不大可能了。明天我去打听一下。怕是希望不大。”

 不管是否再有希望,我却不能让流星感觉到希望的破灭,我必须对她三缄其口,我也不能让她透过我心灵的窗口,窥视出我内心的低

 我走进医院时,流星真的主动地提起了椅的事,我告诉她,已经找到了买主,只是价格上还需要最后商定。

 流星告诉我,医生曾经找过她,说是已经与中华骨髓库取得了联系。

 此刻,我仿佛依稀看到了流星心底的那缕光亮。

 73

 流星似乎走出了自杀的执拗,这给了我莫大的慰藉。

 那天,我走进公司办公室后不久,就接到了余大勇打来的电话,他主动地在电话中与我聊起了流星的事,他曾经见到过流星的姨妈,他对她的姨妈留下过很深刻的印象。他早在刚刚与流星认识不久,就曾经听流星说过她是在她姨妈的照料下长大的。余大勇打电话找我的目的,就是建议我将流星患病的事,马上通知流星的姨妈。因为她是流星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他又问起了我关于那一对椅的出售情况。那天我让他留在流星的身边时,已经将我去哪里的事偷偷地告诉了他。他知道这是我用于挽救流星生命的唯一的物质基础。我又一次如实地将情况告诉了他。他没有再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我走出办公室,正准备去卫生间,梅小雪在走廊上看到了我。

 我从卫生间回来,梅小雪直接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她是很少主动来我办公室的,有什么事需要找我时,都是她打电话来,在电话中说清楚也就了事。如果确实需要就打电话让我去她的办公室。尽管我们的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

 她主动走进了我的办公室,我马上联想到了那天我们在博览中心见面的那件事。

 果然不出我所料,梅小雪真的是为了那件事而来的。她仿佛对我与流星的事特别感兴趣。我比那天更详细地说起了流星的病情和她几乎没有亲人的现状。她听到这里,心里像是很沉重,便又问起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没有再回答她,我不能再回答她什么,因为那样,我会违背了我对李诺的承诺,我必然会将我是一个海归的事实暴无遗。我不知道李诺为什么要让我这样做,或许她是为了把我安排到副主任的位置上,才想让我隐瞒下海归的事实。

 我只是告诉她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就这样算是应付了过去。

 梅小雪又问起了我“告诉我实话,当你知道她得了白血病之后,想过与她分手吗?”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马上告诉我,告诉我实话。”

 我的眼睛极力地帮助我隐藏着那一刻我心里的感觉,我近乎有些恼怒,可是我还是平静地说道:“你不应该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是我没有资格?还是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

 “都不是,而是你应该明白,如果我想抛弃她,那我还有什么必要那样做。”我的声音高了起来。

 “我当然明白,我是问在你最初知道她病了的时候,而且是得了这种病的时候,你是否想过那样的问题?”这一刻,梅小雪让我感觉到流星仿佛就是她的妹妹。

 “我明白了,你不是在意我现在是怎么想的,而是在意我是否有过那样的一闪念?”

 “是的,是在意这个。”

 我的心里似乎有点儿不是滋味,我甚至是有着一种受到了污辱的感觉,我郑重地说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她并非是庙堂上的观音,却是我心中的神圣。”

 梅小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仿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般感觉到了新奇,我当然明白那不是因为我语言的新奇,而是因为其中的内涵。

 过了好一阵子,梅小雪才慢慢地说道:“我之所以这样问你,我是想看到你们之间的感情真挚到什么程度。这还…”

 梅小雪没有再说下去。

 她起身走了出去。

 她走出去的那一刻,让我第一次看到了我认识她之后一直让我感觉到的她的那份矜持,仿佛因为我刚才讲到的故事,而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就在这天快要下班的时候,我又接到了梅小雪的电话,她告诉我她非常想帮帮我。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她所看到的是一对对恋人分手,一桩桩婚姻破裂。有点儿像秋风扫落叶那般。在我们八零后这一代人中,仿佛有点儿势不可挡。当她知道我是为了挽留自己恋人的生命,站在那里出售那对椅时,她当时就已经被深深地感动了。她说那一夜她都没有睡好。

 她还那样坦诚地告诉了我,她眼下遇到的问题,她已经结婚两年,还一直没有要孩子,那是他们夫俩商定好了的,三十岁以后再考虑这个问题。他们最近却遇到了新的麻烦,他的爱人是学电脑软件设计的,他提出来去印度的班纳罗尔发展,而她却不想去那里。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而如今谁都不相信爱情这种原始的情感,会经得起遥远距离的考验。

 那完全是因为我,因为我和流星的爱而打动了她。

 挂断电话前,她让我把那一对椅带到公司来,带到她的办公室里。

 我不置可否,我不知道她将会如何帮助我,我不知道应不应该那样做。

 但我却相信梅小雪的真诚,她的坦率与坦然,给了我这样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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